依我来看，许多人之所以怀念互联网的蛮荒时期，正是基于对此种所谓纯粹交流的迷恋，彼时的互联网并不像现在，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社交网络，互联网本身也并非大众事物，流连在网络里的人群其实很稀少画像也很集中。试想一下，一群同类人通过一项新鲜事物突然找到了彼此，他们相互之间交流又没有任何现实因素的束缚或捆绑，谈天说地，无所顾忌，那的确很美好。
电影《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中由一群孩子共同维护的莉莉周的网站便是一个这样性质的温床，尽管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因为种种缘故互相伤害与不理解，但在那个网站里，因为共同信奉着莉莉周音乐中的能媒而聚集到一起，互相交流与安抚。相比电影中所描述的青春生活中时刻不在的灰暗，莉莉周网站所给予他们的安慰显得尤为可贵。
但这些所谓美好的纯粹交流，无非都建立在两个基础之上，其一是他们都放下了自己的社会身份角色，其二在于他们言之所及都是同好，同时有着相似看法。现实中这种纯粹的交流大抵还是可遇不可求，正如《关于莉莉周的一切》所演绎的那样，在网上互相取暖的两个人约好线下见面，即使两人骨子里某一面里其实多么相像，但彼此真实身份曝光后还是不免酿就了一起杀人事件。
我们不得不承认，许多时候人是不可交流的。
如同如今一片繁荣景象的互联网，在许多公共话题上，人们一拥而上，由于有着不同的信息盲区，不同的认知和立场，人们发表着完全不同的看法，相互之间不停的重复着那些碰撞、争吵、愤怒、敌视的较量，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不可否认，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误解的，语言所及十分有限。所谓交流，有事实层面和看法层面的区别，即使是事实层面，人们都有认知上的不一致，何况看法层面上的东西，人们几乎无法交流。所谓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所谓千人千面，每个人因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知识储备，不同的出发点、诉求和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会对同一件事物呈现出大相径庭千差万别的看法。人们交流与沟通的常态总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你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
《圣经》里讲过一个故事很有趣，在上古时期，人类联合起来计划修建一座通往天堂的高塔，谓之通天塔。为了阻止人类，上帝决定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致使人类相互之间无法沟通，也无法通力合作，于是计划落败，人类各散西东。2006年的电影《通天塔》，其片名的典故便来源于此，电影讲述的也便是一个由于交流障碍而引发的悲剧故事。
我们当然不能不去表达，也不能不相互交流，但并不需要总是试图说服他人，也并没有必要奢求人们总有一天会变了一番模样，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通天塔。
题图：《通天塔》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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