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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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覃建华是否知道孙晓慧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件事，覃红药还真不敢确定――这一段她也太忙事儿太多了，之前秦以南说，江远安觉得孙晓慧认亲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先不告诉孙晓慧――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到底江远安告诉孙晓慧没有――应该没有，因为认亲这样的大事，如果孙晓慧知道了，应该会与她说一声的。

只是不知道覃建华到底知道多少。

秦以南是这样回答的：“都没明白说呢。就是去调查的人悄悄地打听问了问。你爸可能是猜的。孙小姐……她长得与她母亲很像。”

“有多像？”覃红药不禁想起了父亲见到孙晓慧时的那眼神，应该真的很像吧？孙晓慧现在虽然已入中年，但身材不算走样，五官皮肤都有当年小美人的样子――这么说来，父亲应该是个有美人福分的男人，孙晓慧的母亲长得美，她的母亲年轻时长得也是美的。当然，父亲自己年轻时也生得俊朗――覃红药还挺感激自己的外貌集中了父母的外貌优点的，毕竟长着一张漂亮的脸，算是她不顺利的人生里唯一的一点顺利了。

“很像。据说几乎一模一样。”这话是去调查的私人侦探说的，拿着孙晓慧二十多时的照片去问，见过孙晓慧母亲的人，都说是同一个人。当然，也有说像孙晓慧母亲的小妹的。

说到长得一模一样，秦以南心里有些疑惑。因为去调查这件事情是他着手找人去做的，

原本他觉得这事应该很难做成，因为孙晓慧来自孤儿院，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孤儿院早已拆迁分散了，当年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还怎么查？

可江远安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给了他一个相当详细的地址，让私家侦探按照详细的地址去查――知道了地址和人家， 私家侦探自然就不难查了――那是东城的一个小县城的一个普通村落。那家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小女儿跟一个路过讨生活的流浪青年私奔了，大女儿嫁给了几十里外一个镇上的青年，姓覃――也就是覃红药的父亲覃建华。可惜虽然温婉貌美很得丈夫欢心却不招婆母喜欢，在月子里就病死了。那重男轻女的婆母为了让年纪轻轻的鳏夫儿子再娶，便将还是婴儿的孙晓慧给卖了。

查到这些并不奇怪，秦以南觉得奇怪的是，江先生怎么就知道孙晓慧一定是那个地方的人呢？虽然他也听说过，孙小姐年轻时在江先生开的饭店打过工，可那个时候孙小姐就已经是孤儿了，孙小姐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什么地方，江先生怎么就知道了呢？

难道，江先生还有什么特别的隐情？秦以南好像有点明白，但好像又有点不明白。

“我爸来了。估计他是看孙姐长得像，所以来找她的。”父亲来深城找孙晓慧的事，覃红药也没打算瞒着秦以南――不瞒着秦以南，也就等于不瞒着江远安。孙姐现在与江远安的交往密切了许多，照江远安那样子，似非要孙晓慧做续弦不可。江远安早就查到了孙晓慧的身世，但却一直藏着掖着，覃红药总觉得，江远安这样做的目的决不只是为了保护孙晓慧。覃家人是不怎么样，但父亲这样到底对孙晓慧还算有几分真心――虽然当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允许母亲把女儿卖掉，但这事大概也在父亲的心里愧疚了多年，所以这一段时间才把家里闹得不得安生，又一时意气跑来深城看孙晓慧。

不管父亲确定不确定孙晓慧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吧，只是因为看她长得与当年的妻子很像，就这样跑来――想到这一点，覃红药有些小沮丧：唉，父亲到底是一个对女儿有心的父亲，只不过得到他有心的那个女儿不是自己而已。

覃红药是不打算阻止父亲认女儿的，孙姐也有权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只是，覃红药怕江远安还有别的居心――江远安那样一个白手起家的富豪，说他会在晚年爱上孙晓慧这样――除了贤惠点一无所有的中年女子，真心话，覃红药是不怎么信的。爱情这东西存在，可是，很多人，特别是像江远安这样历经了世事沧桑的男人的真爱，早就在利益巨轮长年的碾压下粉碎成尘所剩无几了。

覃红药不是觉得孙晓慧不好，而是覃红药很明白，江远安用大半生的时间与精力，付出了常人难以付出的东西，才终于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他有可能爱上的大多会是同样在顶端的他过去不曾有资格匹配的女人――因为抛弃了很多珍贵的东西才有资格追逐的不就是更高级的女人吗？爱上无业主妇孙晓慧，对于江远安这样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屈尊降贵的补偿而不是真的爱。

这种猜测有点莫名其妙，以前覃红药觉得孙晓慧真和江远安在一起也挺好，毕竟江远安几乎能解决孙晓慧现在人生里存在的所有问题，但是，在知道孙晓慧是自己的亲姐姐之后，覃红药就变得有点儿护短了――自己的人生问题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不必依靠嫁给一个并非真爱自己的男人不是吗？而且以孙晓慧的单纯善良，大概也很难在江家那种关系复杂的大门户好好生存。

“以南哥，你觉得，江先生真的喜欢我姐吗？”覃红药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秦以南跟江远安很久了，江远安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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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吧。”秦以南本来很肯定的，但看着覃红药认真探究的眼神，他也不太敢肯定了：“不过，孙小姐和太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人。”太太是高贵气质型的大家小姐，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然而，孙小姐却是……呃，在秦以南看来，与普通的市井主妇并无区别。

秦以南的犹豫，覃红药当然感受到了。果然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以为――江远安追求孙晓慧，肯定不只是喜欢孙晓慧那么简单。

“以南哥。孙姐是我亲姐。不管如何我都会护着她的。你知道的吧？”覃红药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江远安伤害了孙晓慧，她是一定会替孙晓慧出头的。

“放心吧，江先生应该不会的。江先生人很好。”秦以南暂时也只能这么说，不过若让他去问江远安和孙晓慧在一起有什么目的，他肯定不会去问――那不属于他能管的事情。江先生对他再好，他也只是个下属。

“总之，你和江先生提一声吧。如果我父亲提出要认亲，我会赞同的。”本来吧，孙晓慧认亲不认亲，还真不关江远安什么事，但江远安现在对孙晓慧的事情管得太多了，孙晓慧的身世也是江远安查出来的，覃红药觉得还是将父亲突然前来的事情向江远安知会一声。因为明天是周末，她会和父亲一起去孙晓慧家蹭饭吃，她怕父亲一时没忍住就当场认女儿了。认亲这件事情，覃红药觉得一直瞒下去也不好。对孙晓慧不公平，她没得到过父亲的爱护和关注，孙晓慧以前三四十年也没得到过呀，父亲是真关心爱护孙晓慧的话，让孙晓慧得到父爱，也挺好的。

第二天周六，一大早覃红药就被父亲的电话叫醒了：“小药，不是说中午要去人家家里吃饭吗？你下来，陪我去买些东西。”

覃红药强忍着睡意爬了起来，开着车陪父亲到商场里买东西――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因为父亲挑了很多他认为适合大女儿的礼物，竟然还有布娃娃，就是给几岁的小女孩玩的那种，覃建华拿起那个布娃娃的时候，覃红药几乎都能从他的脸上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小时候想起孩子的时候，总觉得应该给她买一个布娃娃。那时候就算买了也没法儿送出去。现在买一个吧，补偿她。

覃红药有点心酸，真的。虽然她并不喜欢布娃娃，但是，她知道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从来没有想过给她买礼物，她在大姑家呆到了十二岁，每年不管是过生日还是什么节日，除了过年时偶尔一身新衣服，其他收到的最多的来自父母的“礼物”，就是大姐穿过的不合身的旧衣服。

覃红药知道自己一直是一个备受父母忽略的孩子，也习惯了这种忽略，但是，当父亲将那个布娃娃放进购物车，与其他一大堆父亲认为孙晓慧会喜欢的东西一起推到收银台让覃红药结账的时候，覃红药心里难受得差点儿就忍不住想发脾气了。

覃建华大概也看到了覃红药的脸色沉了下去，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花了她的钱而不高兴，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小药呀，爸出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钱。回去我再给你。”

父亲的语气，陌生又疏离，还带着一丝讨好与害怕，让覃红药想起自己虽然不受重视，可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她常常因为不高兴就发脾气甩门而去――反正她不必依赖家庭才能生存，她越长大，就越没给过父母家人好脸色了。也许，受忽略不被爱是事实，自己在家里的性格也并不讨喜也是事实，关系的糟糕，也许也有她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些，覃红药莫名地又难受了一下，原本冷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些：“没人要你还钱。买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还什么钱呀？大四那年她临时找不到假期工回家过年，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守岁的时候父母给了大姐小弟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红包，发完了才想起没给她包，临时又去包了一个红包――父母不是故意忽略她，而是父母眼里好像就没有她这个孩子。学费什么的，不问从来都不会记得给，后来她自己打工能挣一点之后，就不再问了。她回去的时候，大姐要买什么，小弟要买什么，父母要买什么，经常都会说：“你先买，回去我给你钱。”回去之后，从来没有给过－－覃红药不是介意这些小钱，而是介意父母未为自己着想过。

覃红药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回想这些并不愉快的与父母家人相处的细节。可是，看着此刻急切地想向多年前就卖掉的女儿表达爱意与切念的父亲，她怎忍得住不去想？ （今天就到这里啦，明天见，方便的话，右下角给我点个在看吧。你的在看对我这个号很重要。）

（第115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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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