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偷听
文 / 胡守明
儿子去了卫生间，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我便悄悄披衣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突然，我听到了水龙头哗哗的响声，本以为他要出来了，正欲转身，又似乎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心一紧：这究竟是怎么啦？平日里桀骜不驯，声称以后要摆平老美和小日本的狂妄男，怎么一下子变得婉约起来？
我屏住呼吸，静静地倾听，依然是不间断的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仔细回想着今天跟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企图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中午十二点，他下课后回到寝室，我正在帮他洗鞋。见到我他非常开心，随口问我道:“你几点来的？今天的讲座都说了些什么？”我说：“今天的讲座太精彩了，教授说每一个小孩的智商，遗传因素占了很大比重，后天的教育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妈妈今天终于释然了！”他怔怔地看着我没说话，我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是自顾自地，很轻松地说着：“从今天起，你以后的学习以及每一次考试，我都不会像以前那么担忧了！”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问我为什么？我很得意地说：“遗传早已注定，你若是根木头就会被磨成牙签，若是根铁棒终究会磨成花针。”他似乎有点愤愤然，带上耳机不说话。在他看来，或许他从来不愿承认自己是根木头，归宿只是一根牙签；又或许他觉得自己终究是根铁棒，会被磨成花针，只是目前仅以木头的形式呈现而已。我觉得有点无趣，也就闭了嘴。
突然想起前几次去看他，他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我说话：“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笨，怎么别人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东西，我却要思考很久呢？”我吓了一跳，连忙说：“谁说你笨了？你不是自己在网上测试过吗？说你智商很高的呀！”他说：“我觉得现在我的智商不够用了。他们（指他同班同学）的大脑运转都像电脑一样快！”我故作轻松地说：“那是因为你没有他们用心罢了。”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我便渐渐忘了这事，谁知今天再次谈到这个话题，他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大。看来，目前他的智商的确是不够用了吧？
想想以前上初中时，每次他在学习上很沮丧了，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夸他，甚至不惜编出一些美丽的谎言骗他，让他始终保持高昂的热情投入到学习中。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已经十六岁了，快接近成年人了，我想现在，应该让他触摸到一些生活的真实了。想到这，我立马转身，哼着小调若无其事地整理起书桌来。
没过几分钟，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我故意不朝那边看。他却朝我走过来，停留在我面前。我抬起头，他朝我笑了笑，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能看出他眼睛是刚刚揉过的，有些红。
第二天早上，我送他上学。到了校门口，他习惯性地把正在用来听歌的手机扔给我，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我叫住了他：“儿子，不管你以后是牙签还是花针，我照单全收！”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笑道：“我即便是牙签，也会是名牌牙签！”我们母子都笑了。
（作者系松滋市实验初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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