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 绿
文/张晓蓉
你见到过如盖的香樟树在风中舞蹈的姿势吗？你看见过春天的香樟树顶端那一抹浅浅的嫩绿吗？无风的时候，她站立着，安静、肃穆；起风了，她疯狂、激昂！满身的绿色啊，逼着你的眼醉着你的心悦着你的性……我称这样的“绿”谓之“裸绿” ！
裸绿，是生命中最原始的激情的迸发，是大难当头的激流勇进，是如日中天的事业辉煌！在我经历的46年的人生韶华中，那些个“裸绿”的日子，我怀念我珍惜我难舍我珍藏……
黢黑的油印机
一架老式的油印机，经常是伴随初三老师的教学工具。
这是十多年前的故事。那时，庆贺寺的教学楼就是如今的实验楼那两间两层低矮的房子，其它教室都放在瓦房里，如今瓦房也土崩瓦解，建成了现在的寝室。初三的教室就放在瓦房，因为这个地方安静，适合学生冲刺中考。瓦房没有顶棚，冬天，风从缝隙里吹进来，那个冷啊，至今记得。只要一吹风，还经常伴 随着瓦缝间的灰尘飘下来，打得课本噼里啪啦的响。
临近中考，要给学生发放各种资料啦。那个时候的教辅资料几乎为零，我们唯一能够给学生补充的东西只有通过油印机来印。
油印机的使用真的是一门学问。先要刻蜡纸，尖尖的蜡笔在薄薄的蜡纸上要行云流水，均匀施力才行，否则就有可能把纸弄穿，蜡纸穿洞了就不能油印，油墨会顺着漏洞流出，黑乎乎的。印刷也挺有讲究的，先要把蜡纸平放在印刷机底部，再把油墨均匀地涂在油印滚筒上，这样来回滚动，直到油墨完全均匀涂抹在蜡纸上。然后就开始印刷啦。油印要两个人组合起来为最好，搭档搭配得好，一个印一个翻，默契中还觉得挺有节奏感。油印的愉悦给人极大的快乐。负责油印的人，无论他怎么讲究动作怎么娴熟，始终避免不了的就是油墨要沾手，如果忘形之时，用手在脸上搔痒痒的话，立刻就会是一个大花脸，弄得两个人大笑，笑得眼睛流泪！
我的油印时代有两个小兄弟伴随着！
初三年级三个班，三个语文老师，我、孙红（现任街河市镇中心学校校长）、周永红（现任松滋市信访局副局长）。永红是刻印的好手，他的书写行云流水，算庆中一绝。他每天蛰伏在他那间昏暗的单身寝室里，时不时还引吭高歌，一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让他这个业余的音乐老师在教学比武中一鸣惊人！他的身体是出奇的好，饭量也是极大。我儿子叫他“舅”，这个舅带着外甥的情景真是滑稽。他给外甥吹了很多的气球，让外甥挂在脖子上，绕着操场跑。儿子一跑，气球就随风飞舞，于是，校园里就经常看到一圈彩色的气球在飞。孙红和永红年龄相仿，那时他是团支书，领导当然要带头，我也不是太老，28岁上下，如花的年龄啊！我经常给他俩打下手，永红刻蜡纸，他俩轮流油印，我就给他们翻纸张。油印完毕，我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啦！我那时的拿手好菜就是——煎鱼！我们家经常会买来很大的“清水獾”，剖开——腌制-——晾晒，当鱼晒到五成干的时候就切成块，包装好后放到冰箱里，待到需要吃的时候拿出来清洗下锅，煎到两面黄后，就烹饪上姜末、蒜头、酱油、辣酱，盛在碗里，香在心头！这俩兄弟都喊我姐呢，他们做的是重活，我做的是轻活，我做菜后很自然就让儿子去喊他们来吃！两个单身汉捧着饭碗吃得笑嘻嘻的。我看着他们吃，不住催他们吃菜。永红的饭量大，吃相可爱，性格外向。孙红腼腆，不轻易显山露水。后来啊，永红就直接说话啦，“小张姐，以后您就不用帮我们印资料了，我和孙红印，您就只需给我们做点菜！”这好啊，我家的鱼啊肉啊多嘞！后来啊，一旦开始油印资料了，永红就大呼小叫：“邹野，去告诉你妈妈，舅舅他们今天在印资料！”潜台词就是，今天我要给他们准备饭食！这是多么和谐的同事关系啊，我这个姐呀做得乐颠颠！
那个时候的生活条件是艰苦的，我家就住在大樟树底下，如盖的香樟树在夏天像一把大伞把我家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是我们唯一的享受！门口有一个废弃的花台，在落日的的余晖中，我把澡盆置于上面，那是儿子简易的澡堂，伴着欢笑和水雾，日子就有了那么的一丝丝甜味。没有卫生间，公厕要跑很远很远……但，艰苦的时代匮乏的物质生活依然不减我们生活的乐趣！黢黑的油印机以及俩兄弟给予我的快乐，至今都洋溢在心头！
温暖的火炉
冬天的办公室是我们都渴望的！
依然还是十几年前的故事，一个办公室，就那么并排的三间房子。领导占据一间，另外的两间组员就那么大致分了一下。依稀记得中间那个大办公室很热闹，年轻人都喜欢往那儿涌。办公、聊天、嬉笑，照样进行得乐融融的！因为是瓦房，夏天就不怎么热，没有空调的夏天，于我，照样快乐。冬天的办公室是我们渴望的。我们有一个很土的取暖的办法，就是在大办公室的中间放上一个大铁炉子，轮到哪个老师值日就该哪个老师早上生炉子。女老师不会做这些事情，自然会有男老师帮帮。胡跃进啦孙双庆啦杨兴勇啊，都是灵活友善的小伙！轮到女老师值日，他们很自然地会来主动搭把手！
炉火燃起来了，暖暖的！当炉火正旺的时候，铁炉子是红色的，人都不敢近，只要走进这个屋子，立刻温暖全身！
我们那时实行的是早晚办公，漫天飞雪的早上和晚上，办公时间从来没有老师缺席，一个火炉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大家。
最好笑的是，两个学生打雪仗，打着打着就成了一个恶下场。班主任把他们叫来，让他们一个人拿着一个雪球，以此作为惩罚。哪知，刚站了一会，手上的雪球就融化了，俩孩子站在办公室乐呢，当老师让他们进教室上课，他们是那样的不乐意，因为他们不想离开这个给他们温暖的办公室！
更有趣的是，单身老师等大家下办公走后，就陆续拿着盆啊桶的，来到办公室洗澡……
冬天的办公室故事很多，大多都是伴着笑声。在温暖的火炉旁，是没有什么领导和同事之分的，大家都认真做着各自的事情，改本子、备课，时不时爆出一两个笑话，于是一起大笑，大笑并不影响各自的工作，相反还催发了办事效率呢。
我历来认为，领导也是人啦，我不和你争权，我不给你的工作添任何麻烦，我在我的岗位做到极致，那领导就应该对我关爱有加，我还怕你领导什么啊？所以，我的日子里，对领导除了尊重，从来没有怕过！
本色的生活给了本色的我很多的快乐。在温暖的火炉旁，老师和学生也是没有多大的礼数！想来好笑，一个调皮的学生在操场溜冰，溜着溜着就摔了个仰面朝天。这下好，数九寒天的，衣服洗了不容易干。办法有了，我们把他叫到办公室，让他蹲在炉子旁，一会，他的屁股就开始冒热气，水分蒸发了，泥巴烤干了，我说：“把裤子脱下来！”他望着我，就是不动。我说：“我又不要你脱光，只脱外边的！我把裤子上的泥巴帮你搓下来！”孩子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当他再次穿着干干净净的裤子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回头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笑！待学生走远，办公室又是一阵大笑！有老师调侃：“张老师厉害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要男人脱裤子！”我回敬他们一个更厉害的拳头！
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火炉至今都温暖着我！
精彩的庆典
元旦到了，同时为了纪念伟大领袖毛主席诞辰100周年，学校要组织一台隆重的晚会！
后来接到教育组通知，这台晚会，要代表庆贺寺的最高水平，到时候乡政府部分干部和教育组全体领导都要来观看演出！
团支书孙红找到我，传达了领导的圣旨，于是，永红、孙红，我们仨在一起开始了分工合作。我就着手写晚会的串词，串词写好了，对照全校的文艺节目单来安排节目的顺序。整整有10天时间，我们都在准备这个事情， 课是照样地上。每天，心里嘀咕的是台词，嘴巴里讲的是串词，晚上想的是出场顺序！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学校的司令台作为舞台布置起来了，彩灯一闪一闪，悦耳的歌声在校园上空飘荡，校外的老百姓陆陆续续走进了学校，周国清组长（现刘家场镇中心学校工会主席）、孙继明政工（现庆贺寺中学工会主席兼历史老师）、王承瑚普教（现庆贺寺中学老师）入座领导席……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说不紧张那是假话。我们四个主持人在后台准备上场了，孙红的声音富有磁性，我们让他先上，接着就是永红、我和陈浩（学生主持人，现在危水镇镇政府担任武装部长）上。开场白很响亮——一百年前，你诞生在韶山冲，仿佛是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地平线……1949年，你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向世界大声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你离去了，但你的英明将长存于世……在你诞辰一百周年的时日，我们纪念你怀念你——毛泽东……我们退下来，一群孩子手执国旗，缓缓走向舞台，《东方红》的歌曲从他们口中清扬地唱出。
后面的节目还有朗诵《沁园春 雪》，舞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学生们把话剧《龙须沟》也搬上舞台。
整台晚会主题鲜明，以纪念毛主席，歌颂他的丰功伟绩为主线，串珠了我们的学校生活、学习风貌以及我们在新的时代新的起点如何努力学习和工作！
晚会历时两个多小时，中间没有人走动没有人提前散场，元旦，在新年的喜庆中，我们给了领导一份厚礼，给了学生一个惊喜！
晚会是成功的，获得了领导的一致好评！多年后，后来成为了我的同事的王承瑚老师都在提及，说那台晚会的串联词写得好!王老师的语气从来都是很夸张，但夸张中不得不承认还是有那么几分真诚！为着有这样的赞美，给了我很多的信心！
隆重的“两会”
我曾作为教育战线的代言人当选为松滋县人大代表，也曾出席妇女代表会在青年文化宫与各界精英聚首。
聆听长长的政府工作报告，然后是火热的小组讨论，最后举手表决，在那样肃穆的气氛中感受着我国法律的威严，享受到了人民真正当家作主的权利！
记忆最深的是参加那次妇代会！接到通知，学校通知我参会，我把手头的工作做了简单的交代，就匆匆启程了！
章振环委员（现已退休）带队，乡妇联主任孙昌琼同志（现已退休）领班，我们一行有7个代表参加。她们分别是陈明英（原庆贺寺村妇联主任）、何琼芳（原水岩屋村妇联主任）、覃宜香（原沙溪坪村妇联主任）、刘亚妮（原吴家包村妇联主任）、覃先珍（原白木洲村妇联主任）和原庆贺寺供销社主任刘开英。平时在课堂上和学生鼓捣，很少出门，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士们，还真的开了眼界。和他们比起来，我真的很老土！但那时我年轻啊，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
很少参与到这样的社会活动，走出来还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妇女真的是当家作主了，这样的荣光在那样的氛围中感受特明显。
历时5天的会议结束了，散会的前一天晚上，主委会召集各代表队领队开会，说，换届选举县妇联主任，在票数汇总的空隙，会议不能冷场，那就要各个代表队出一个节目活跃活跃气氛，节目的种类不限！
回到住处，章委员匆忙和我们几个代表商量，经过商议，大家力推我上场！这可是代表庆贺寺乡政府啊，代表我们庆贺寺这个山旮旯里的女同胞啊！我左思右想，出个什么节目呢？唱歌的话，比我嗓门好的城区的女士多呢！舞蹈吧，我更是没门！临睡前，章委员在我旁边的催促，我的着急上火，今天都还历历在目。最后决定，就来个演讲吧！演讲的内容就以妇女解放为主题！夜里，我在心底做了一个大致的构思，在讲台上的口若悬河练就了我“说”的本领，到场了相信会发挥得不错！
投票结束，表演开始，首先是机关幼儿园的靓姐粉墨登场，那优美的舞姿那清亮的歌喉博得了阵阵掌声，真美啊！坐在我身边的章委员向我瞟了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我吸气、收腹、提臀，再次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轮到我上场了，主持人报幕：“下面有请我们山区代表队庆贺寺乡的代表上场，请大家欢迎！”我缓步上台，做了这样简单的介绍：“我是庆贺寺中学的一名老师，今天，我不唱也不跳，我就来说，说说我们女人的事！”我从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说起，重点是说我们女人的艰辛女人的付出——生儿育女的不容易，上班工作回家做家务的劳累，女人的付出既有生理上的更有精神上的……我还联系到历代文人墨客对我们妇女的赞颂，著名诗人艾青在监狱就呼出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他这样写道：“……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呈给你吻过我的唇，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呈给大地上一切的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
全场很安静很安静，静得似乎能听到我的心跳……真的! 我的语调一点都不煽情，我是真情！我的真情感动了在场的各位。清楚的记得，当我演讲完毕，爆了热烈的掌声，当我走下舞台时，已经卸任的妇联主席王本珍同志，一个白发的慈祥的老者从领导席上站起来，热情地对我说：“来，我们握个手，你讲得真好！不错不错！”她提议再次给我掌声，掌声就再次回响在礼堂……那一刻，我是幸福的，这是一个女人被社会认可的骄傲和自豪！是任何华丽的包装所不能替代的！
章委员也特高兴，她只是静静地给了我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当然，这个眼神照样意味深长！因为我给咱庆贺寺的人争了光！
回忆曾经的过去，温暖依旧！这些记忆中的“曾经” ，当我一次次翻拣出来的时候，总给我些许的感动，她们是我生命中的绿色，绿色就是希望啊！怀揣着希望行走，一路风光正好！
（作者系松滋市庆贺寺初级中学教师。）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