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幸福走丢
文 / 未兴凤
有些人对于所拥有的不知不觉，也毫不在乎。只有经历了失去，才懂得珍惜！
三岁那年，亲父来不及尽责就抛弃了我，撒手人寰，从此失去了父爱。继而，哥嫂和我缘分已尽，也离开了我。管吃管喝，供我读书，聪明能干的继父也弃我而去。三十六岁那年，我唯一的母爱，也被上帝无情地夺走了。从此，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无人疼爱。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心如刀割，什么叫肝肠寸断，只有我懂。是这些苦难教会我懂得珍惜亲情、友情、爱情。更懂得去珍惜给予我们生命的那个人——母亲。
母亲临走的那些日子阴风惨惨，暴雨连连，老天都在流泪。望着新堆起的坟头和纷飞的纸钱，忽然就懂了这生和死的距离原来近在咫尺，只是此刻阴阳两隔，再难逾越。纵然泪血染成红杜鹃，一滴何曾到九泉？即便母亲能够感知到，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却永远地错失了孝敬她的机会。纸钱纷飞绕坟头，多少相思愁肠断。纸钱燃尽，余温未退，泪光中，是母亲最美的背影和那盏如豆的灯火。从此，它将夜夜入梦，伴我余生，温暖如昔。
我的母亲！她真正地走了，至今再也没能回来。没有她的每一天，我情难自禁。每一次梦中她若即若离，我悲痛欲绝，一遍遍凄楚的呼唤：妈妈，你别走！极力想牵到她的手，她却毅然决绝，飘然而去，丢下孤独的我，一次次哭喊着从梦中醒来。思念她的情感与日俱增，不能治愈，无法自己！
最对不住的是母亲，父亲早早离世，抚养四个孩子的重担就落在了一个脆弱女子的身上。从此，她没日没夜地辛苦劳作，精打细算地省吃俭用，让我们吃饱穿暖，供我们上学，把我们姊妹四抚养成人。临死都没能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是多么无能，多么不孝！
回想过去母爱种种。早晨，是那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叫醒缩在被窝里的我；出门，是那一句温馨的嘱咐陪伴着孤单的我；回家，是那饭桌上的美味吸引着贪婪的我…….周而复始，我的心灵已日趋麻木，也不懂珍惜。现在，每当我脑海中闪过这些小片段后，都感觉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暖流。母亲对我的爱无微不至。点点滴滴，已深深地渗到我的生命里。是我忽略了那些自以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事实上，这些都是我生命中温馨而又美好的时光。这般深浓，这般沉挚。
她的爱是博大。母爱不附带任何条件，无论我愚笨或是聪明，漂亮或是丑陋，富贵或是贫穷。她都义无反顾献给我全身心的爱。无论历史怎样演变，无论万象如何更新，无论万物如何纷乱。只要我找到她，投入她的怀抱，她都会爱我的一切。总之，她不爱其它，只爱我生命的本身。这种爱已经走丢，谁不惋惜？
面对母亲的爱，我羞愧不已。自嫁人参加工作之后，母爱更显痴狂。每当星期六，母亲就做出满桌美味，在那棵柚子树下朝着我回家的方向翘望。我知道，那个方向有她余生的依靠，有她精神的支点。可她却不知道，女儿的爱却没有在一个垂老之人身上。她要秉承母亲的美德，要好好爱自己的小家，疼爱自己的孩子。我贪婪享受母爱的同时，却把至爱献给了那个令我牵肠挂肚的小男人。好吃好喝全留给他，淘气、任性，都由着他。生命轮回，母亲爱着我，我却爱着孩子。如今，孩子也将抛弃我，去爱他的孩子！
突然间明白，我辜负了给予我生命的那个人。没能好好爱她，没能好好尽孝。如今，我们各方面条件都好起来，想努力报答养育之恩，抚平心中的遗憾，却再也找不到母亲。这种内疚将相伴终身，时时撕咬着，啃噬着我，良心永不得安生。“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伤，有几个真正懂得？
这个母亲永远地离开了，但我还有另一个母亲——婆婆。这个母亲同样伟大，她把爱无私地献给了五个孩子。被儿女索取得又小又瘦，两鬓斑白，皱纹纵生，满目沧桑。虽然是婆母，依然给予了我母爱。先生喜欢回家，因为那里有他的根。我也喜欢回家，因为可以感受母亲疼爱的滋味。好吃的零食，新鲜的水果总给我们摆着。想方设法做一桌丰盛的美味，自己不吃，却有滋有味地看着孩子们品尝，母亲大都如此吧。此时，谁又会去关心她吃或不吃。早上还赖在暖暖的被窝里，母亲早已在厨房给我们准备早餐，鸡蛋水饺全都给我们做好。起来梳洗完毕，早餐已端到面前。幸福的笑靥，慈祥的目光，好生温暖。临走，各种菜类，大包小包硬塞给我们，生怕我们在城里买不到。今年回去亦如此，早上又给我们做早餐。微微佝偻的脊背，颤颤巍巍的神情，动作迟缓略显呆笨，原来的精气神没了。流年，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将岁月的痕迹雕刻在母亲的眼角眉梢，时光把沧桑写在母亲那安详的笑容里。猛然间，这个母亲也老了，因为儿女们的过度索取，她老得如此之快。我忽然害怕哪天再度失去她——我的母爱。
我本善良，问心无愧。“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始终牢记这句话。只要是女人，都爱美，老女人亦如此。婆母虽然长在旧社会，但却有着新思想。穿衣很讲究，衣服的款式、颜色、大小必须合意，宁缺毋滥。齐耳短发，红红的丝巾，黑色呢大衣，足蹬短靴。庄重而不失俏皮，沉闷中略显活泼。这是她自己精心设计的形象，谁能说不美？儿女们为她感到骄傲。爱美之人都爱逛街，她也不例外。每次来我家，都要去街上逛逛，走走看看，领略新事物，感受新时尚。我和先生肯定不厌其烦地陪着，看完这家看那家，试试这件，穿那件，眼光挺高，大都瞧不上。过马路，车多危险，我牵着，有我们的陪伴，她无比幸福。
记得有一次，在一家商店偶遇一件旗袍，布料、花色、款式、大小都合她意。在镜子前一再试穿，转过来走过来，挺开心。一看吊牌价七百多，迅速脱下递给老板：“不买了，去别家看看。”但脚步迟疑，显然不想离开。我们知道她喜欢这件衣服，只是不舍得花这多钱。母亲老了没有经济来源，儿女们给她的养老钱并不多，怎能奢侈？我和先生商量：母亲老了，活着的时日越来越少，这点愿望我们必须满足她。最后我和老板敲定，五百多成交。虽然她当时半推半就，却神采飞扬，顾盼生花。儿女回报父母一点，愧疚就会少一点。趁她健在，好好尽孝。
“养儿不知娘辛苦，养女才报父母恩。”不是儿子不孝顺，只是儿子的感情往往粗枝大叶。以为一次性给父母点钱，就是尽孝。殊不知，嘘寒问暖，时时陪伴也很重要。我经常教导先生：你们姊妹多，母亲把你们抚养成人不容易。不管其他兄弟如何待她，你始终敬好自己的孝道。除了养老钱，平时还得给点零花钱，如遇好吃的也要卖给她，让她好好享几天福。我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有时塞给她点钱，有时带点好吃的回去。虽然她嘴上说不要，但最终还是依了我们。
原来，上辈各方面条件都差，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在忍饥挨饿中，在千难困苦中为了儿女耗尽青春，倾其所有。如今儿女们大都成家，经济条件有所好转。可她的形象不再年轻，身板不再硬朗，手脚不再灵便。想吃咬不动，想玩腿没劲，想穿没好身材，着实让人心疼。
每次回家探望，看到日渐衰老的母亲在厨房忙碌，我再也不忍坐享其成。亲自上阵，摘菜、洗菜、切菜、炒菜，边做饭，边陪她唠嗑。一副幸福的表情，一脸浅淡的微笑。其实父母的心愿很小，小到我们轻易就可满足，只是儿女们很少察觉。
有母亲的人是幸福的。点滴母爱，看似平常。细细品味，却如涓涓细流滋养着我们的生命。让我们阳光自信，勇敢无畏！趁母爱健在，用心去感受，用情去珍惜吧。一旦走丢，永远也找不回！
（作者单位：松滋市黄杰小学。）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