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无动于衷
文 / 周李平
耳边时常传来这样的慨叹：现在的孩子是越来越难教育了，老师是越来越束手无策了。身为一线的教师，官居最平民的主任职务——班主任，每时每刻面对一群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无时无刻不被冗杂琐事牵绊，个中的辛苦真难以用言语表达。
假如班上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喜爱惹事的孩子，假如自己是一个凡事希望竭尽全力的人，工作会是怎样的状态？很荣幸的是我在班主任生涯的第十年碰到了这一局面，在经历了一两个月的竭尽全力之后，我陷入了时时刻刻心累的泥淖。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我的一次阅读之后。美国的一对夫妇十几年时间跟踪拍摄野生动物的生活现状，曾遇到某些动物幼崽受伤或面临危险的场景。妻子数次想施以援手，但丈夫数次阻止。随着拍摄的深入，妻子明白了丈夫的用意：爱，有时候得无动于衷。
何不来一次自我救赎？要知道这颗小心脏长时间这样会罢工的。
周三中午照例到教室巡查，小梅手里攥着个什么来到我身边。他摊开手，把一条断裂的手链递给我看，然后委屈地说着事情的经过：小源追赶他时，他的手碰在了铁钉上，奶奶从台湾带回来的手链就给弄坏了。事件双方小梅和小源这两个男孩子一直都很顽劣，课间疯闹是家常便饭，引导教育无数次收效甚微。或许这次是个契机。我分别询问小梅和小源：老师平时有没有提醒你课间文明休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决定无动于衷：既然老师经常在告诫你们，你们仍然我行我素，现在出现问题，我是不是可以不插手，由你们自己解决呢？如果你们两个人不能处理，那就请双方家长参与处理。周五放学后，小梅和小源到办公室找我。还没等我开口，小梅说：老师，事情已经解决了。如果我遵守班规校纪，不把饰物带到学校，如果我不在小源面前炫耀零食，如果他找我要一点零食我立马给问题就不会出现。小源也一脸歉意地说：以后我再也不疯赶逗打了。好一个无动于衷！“不闻不问”竟然让这两个调皮蛋自我觉醒了。假如当时我出面来解决，我能怎样做？各打五十大板？结局会有这样完美？
以前有一个习惯：学生自习时，我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提着撮箕，角角落落全清扫个遍。我想这样率先垂范引导学生讲究卫生。可是事实往往是一节课前我打扫干净的走廊又赫然出现垃圾。反反复复之后，我明白了有些孩子他根本没有关注我的身教，他对我的良苦用心无动于衷。我也来试一试无动于衷吧。我留意了班级卫生习惯糟糕的几个学生，一段时间里我不再提醒他桌子底下有垃圾，有时话到嘴巴边上我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我也不再操持扫帚撮箕，任由教室某几个区域变成垃圾场。渐渐地有几个学生看不过眼，主动打扫自己小组的卫生了；渐渐地有学生抗议本小组最不讲卫生的同学了；渐渐地有小组长带领小组成员轮流带垃圾袋了……渐渐地“一周彻底打扫一次，平时重在保洁”的局面形成了。
尝到了无动于衷的甜头，我的无动于衷一发不可收拾了。每周三的班队课，我不再过问。团支部书记周一上午就会去政教处的公告栏里了解这一周的活动主题，然后确定人选承担本周的班队课。接受了任务的2名同学利用周一周二的晚上积极准备，周三的第7七课总能惊艳班级。我的任务是拍拍视频，在家长微信群晒晒孩子们活动的靓照。“我守纪、我快乐”“我劳动，我快乐”“我奉献，我快乐”“我读书，我快光”等一系列的快乐天使班班队课，还有“学雷锋，见行动”“安全伴我行”等主题班会，每一节课都那样精彩。学校规定每周一和周五学生着校服，我在此基础上要求周三着班服。第一个周的周一全班都着整齐的校服参加升旗仪式。周三早上到班我发现按照要求着班服的只有35人。晚上放学时我没有对未着班服的同学做任何评价，只是说了一句：今天69名同学中有35人穿着班服，人数已过半，说明我的要求被大多数同学接受。周一大家无一例外的都穿着校服，也说明学校的规定已深入人心。又一个周三，我往讲台上一站，眼前一律国旗红（我班的文化衫是印有班级番号的红色T恤），心中涌起一股热情。也许，以往我对没按要求着装的同学会逐一询问原因，然后批评引导。但这次我对他们的一时疏忽无动于衷，只是对另外一部分同学进行了肯定，效果是这般喜人。更可喜的是后来的每个周日、周二、周四晚，班级微信群、QQ群总有热心的同学提醒：明天周一，大家记得穿校服。明天周三，同学们别忘穿班服。
话得说回来，我所说的无动于衷并不是真正的无动于衷，而是变换一种方式关注和教育。小梅和小源两个孩子虽然顽劣但心性不坏。我甩手不管但我拿捏得准，他们不会把事态进一步恶化。那个周五他们找我承认错误后我在紧接着的那个周一向全班通报了这件事，既批评了他们，更对他们冷静化解矛盾的做法予以肯定。班级卫生状况能得到根本上的改善，是我在小组长的会议上把“小组卫生干净整洁”这一条纳入了优秀小组评选标准中。班队课的放手是缘于团支部书记这一得力的助手……每一个看似无动于衷的背后，其实都有深思熟虑的“阴谋”。一线的老师们深切地感受到现在的孩子越关注越叛逆，很多家长也觉察对孩子们的关爱越面面俱到，与孩子的矛盾越层出不穷。这也许是与中国特有的国情——独生子女多有直接关系。但这不能成为教育工作者放任学生，家长放任孩子的理由，我们有责任更好地引导教育这一代。如果你也曾和我当初的遭遇一样，不妨试一试“无动于衷”式的教育。要知道有时候的关爱，只能是“无动于衷”。
（作者系松滋市实验初级中学教师。）
【观 察】在教育的现实里，班主任常常扮演着“保姆‘式的角色。包办一切，掌控所有。为琐事而累，是班主任的常态。在强化跟班跟人跟思想的精细管理时，也需要学会放手，让学生学会自己处理矛盾，学会自治，学会自己设计。放手，就是给学生自己锻炼和成长的机会。学“生学会了，教师也省心了。因此，“无动于衷”式的教育，恰到好处时就是一种智慧。（黄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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