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魔遇上智慧
文 / 胡守明
儿子在外地读高中，我趁着这两天学校开运动会的功夫，去对儿子搞个突击检查。见到我，他有几分意外，却又十分开心。一边问我怎么中途有空，一边兴奋地告诉我，他们学校明天要开运动会，入场式上他们班要表演啦啦操，男生穿中山装，女生穿裙子，帅呆美极了！他还报了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俨然一株吸饱了阳光的向日葵，那样灿烂！我不禁感慨万千，思绪飞到了一年前的黑色九月。
去年九月，儿子毅然舍弃家门口的重点高中，来到荆中这所他向往已久的学校求学。我告诉他:“到了这里，你要当住读生，要自己洗衣，收拾床铺等，你行吗？”他说没问题。我知道他的小心思，他一定正在心里憧憬着多姿多彩的住校生活:在环境美如大学校园一般的学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四人小家——集体宿舍，终于逃出父母的魔掌，远离家人的唠叨，想想那该是多美的生活啊！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前方早有暗礁等候……
那个周末，我跟往常一样去看他，刚刚见面，他便哭丧着脸对我说:“妈，我不行了！”我吓了一跳，什么叫“不行了”？看他无精打彩的样子，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正常温度啊！我疑惑地看着他。“这周搞数学考试了，94分，全班倒数第二。”他有点泄气，又有些不平。我身子猛然晃了一下，思维有点混乱，心想难道一不小心我就沦落为差生家长了吗？我努力稳了稳神，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然后故作轻松地挽起他的胳膊说:“走，我们散步去！”
若大的操场上，我陪着儿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看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但我尚未找到科学有效的方法帮助他，也只能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子，你现在是过渡阶段，还没适应而已，马上会好起来的。”他对我的话不太信任，对“马上好起来”也不大确信，依旧很蔫的样子。我们母子俩都不作声，陷入无边的沉默。
过了好久，猛一抬头，我瞥见操场栅栏外一个学生模样的帅小伙骑着共享单车，环运动场骑行。他时而仰望天空，时而环顾四周，吹着口哨，像一只自由快活的小鸟，给这充满浓厚学习氛围的校园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这让我想起了初三寒假，儿子跟他另一个同学的远程骑行。我心一喜，一拍脑门，有了！
我走到跑道边上打了个电话，然后兴冲冲地对儿子说:“数学老师刚才说了，你很有学数学的天赋，这一点，从她跟你们上第一次课就看出来了。你听课的时候两眼放光，听到会意处还点头，微笑，老师说你听课的表情是最美的，这在她教过的学生中很少见！”“数学老师真的这么说吗？”他半信半疑，“她估计还不认识我吧？”“认得认得，所有科任老师都认得你！你初三寒假骑行一百多公里参观荊中的事，早在开学前就在老师们中间传开了，他们特别欣赏像你这种能吃苦，有意志力的学生！”“我切！连这他们都知道了！”语气似乎有些悻悻然，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又流露出几分自豪。我送他回教室，一路上他话语多起来，但在进教室的一刹那，我看见黑云又笼上他的眉头。那一刻我便知道:乌云尚未散去，暗礁仍未排出。
儿子在一群牛人中摸爬滚打，常常落得遍体鳞伤，思想上也经受着严峻的考验，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我亦如此。记得那天我窝在沙发里，三个小时，打了二十几个电话，亲戚，朋友，同学……凡是我熟识的教高中数学的，我都打了个遍，一一向他们请教。最后得出:他们给出的方法都大同小异，无怪乎就是预习，听讲，多刷题什么的，我有点失望。经过几天琢磨，我突发奇想，如果他自己有了强烈想学好的愿望，他会寻找到千万种良方，因为孩子们的思维比我的要活络得多。那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产生这种强烈的愿望了。
再次看到儿子，已是一星期后。其时看见我，他并不是很轻松的样子，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他接过我手中的旅行袋，在我前边快步往宿舍走。我紧追几步，习惯性地挽起他的胳膊，很神秘地对他说:“今天你们校长找我谈话了！”“什么？校长找你？为什么？”他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不解地停下脚步。“校长说他听今年招生的老师讲，这届有一个学生暑假暴走岳阳楼，他非常震惊，这在他们学校招生史上是少有的，他一定要见见这位同学的家长，还要一直关注这个学生的成长。”我知道我这下玩得有点大，把校长都扯上了。虽然暴走岳阳楼是真，但校长见我却是没影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前激发孩子的内驱力是第一要务。儿子先是表情一怔，随即两眼放出惊喜的光茫，挣脱我挽着的胳膊，飞一般跑上楼去，我气喘吁吁地跟着来到宿舍:“儿子，校长跟我握手道别还说，对小孩的教育，就是要学会放手，自己能做的事一定要让他自己做。我觉得安排生活，管理学习，你都行的。”我坐在他书桌前歇息一会，儿子像一只轻捷的猴子，一跃爬上他的床铺，对我喊道:“妈，把你带的床单被套递上来，我自己换。”我喜不自禁，连连配合。那一刻，我仿佛在梦中一般。
接下来，儿子生活中的小惊喜接连不断:为红歌歌咏赛出谋划策并担任领唱，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节目，主动找老师讨论题目，找班主任畅谈人生理想，在夏令营中赠予异国学伴一首中国现代诗，用中英文写好并当面诵读，成绩也不断进步……我想，教育的本质，就是执着地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陪读的最高境界，便是帮助孩子扫除成长路上的思想困惑。当心魔遇上智慧，一个鲜活的生命立在枝头，蓬勃得花枝乱颤。
（作者单位：松滋市实验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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