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时过境迁（中篇连载之四）｜陌 刀

时过境迁（中篇连载）

■ 陌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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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周末双休，德平没回父母那，就在学校宿舍里住，不是德平与父母闹矛盾，而是回家后父母的政治教育课就会粉墨登场，无非是你现在为人师表要如何如何，要积极要求进步，然后就是你也要找个女朋友，准备结婚成家等等，德平耳朵都听出茧。他知道父母都是为他好，只有在家闷着不作声，心里越发郁闷透顶。

德平的父母已经从电力系统退休，两老在家闲着就种点花花草草，有时在麻将馆里打点小牌，德平是家中的独子，至今还没成家，眼看自己的同学们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德平心里就泛起酸楚。不是德平找不到媳妇，情感世界的事真的说不清楚，可这么多年过来，除了在读书的年月谈了个女朋友，无疾而告终外，到现在没有谈朋友，一方面因为职业性质，接触的面很窄，每天就是和学生、家长、同事和几个高中同学打交道，另一方面现在的姑娘们眼光都很高，结婚必须做到“三有”，有车有房有存款。德平虽说房子有，但也是父母辛辛苦苦积攒下来买的老房子，车、存款靠德平这教书微薄的工资，更是难上难，只能勉强糊口。这几年同事给他介绍朋友，往往一餐饭一吃，伊人已乘黄鹤去，不复返了。有几个对德平满意的，德平又觉得没有什么感觉，正当有感觉的时候，人家女孩却没有感觉了，糗大了。

德平清楚的记得，学校领导给他介绍朋友，说是政府机关某某的侄女，德平当时听了，问领导，她这么好的条件看的上教书的吗，领导笑着拍着德平的肩膀说，教书这个行业虽清贫但稳当，是人家希望找个老实的、顾家的男人最佳行业之选，何况年轻人嘛，靠缘分嘛。德平见领导这么说，就说行，我来安排吃饭。吃饭的当天晚上，德平看到了那所谓政府机关某某的侄女，总觉得不靠谱，感觉上说不出来，论长相也一般，问她从事什么工作吧，她闪烁其词，但笑容盎然，一会说在给亲戚帮忙看店，一会说大学刚毕业等她亲戚帮忙落实工作的，但她对德平的领导却客气的很，频频敬酒，说着感谢对她的关心，给她介绍男朋友。德平喝酒喝上头后，看女方这么“懂事”，也跟着频频敬酒，感谢领导，非常感谢等客气话。晚饭吃完后，领导跟德平说，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就不掺和了。领导一走，德平笑着对女方说：刚才喝了酒不要紧吧？女方笑着回答：还好。德平说饭吃饱没？女方笑着回答：还好。女方笑着问：你们教书工作蛮辛苦吧？德平笑着回答：还好。女方笑着问：工资待遇各方面都还行吧？德平笑着回答：还好。然后，女方说：你这人还蛮实在，我其实不想找教书的男朋友，你领导情又难却，而且我又有求于他，你看，今天让你破费了。德平红着脸哑然。女方问：你对我有感觉没？德平笑了。德平问她：你对我有没有感觉？女方笑了，并跟德平说：“其实我也是教书的，对教书的同行真的没感觉。”——空气顿时沉默。过了一个星期，当德平夹着备课本去上课时，在初一数学办公室看到了她，果然，她调动到这里上班了。德平到现在看电视，只要有爱情泡沫剧上演时，不管是韩剧、港台剧也好，德平的胃一阵抽搐，想吐。在德平看来电视上演的太虚了，太过于矫情，他深知爱情的江湖，现实而又残忍。德平往往看到爱情剧上演就拿起遥控器把频道调开，看看新闻、科教之类的。

德平忘不了有一年暑假去广州高中同学那玩时，坐在火车上的偶遇，那是一个回赤壁的女孩，坐在德平对面，女孩穿着白衬衫，梳着马尾辫，简约大方，清清爽爽的，德平心里咚咚跳，想起赵本山小品的台词：哎呀妈呀，终于找到了。但不到一个小时，女孩就下车了。德平还在火车上回味，这样的女孩如果娶到了，我要为她奋斗终身。德平神经质的到现在还在念念不忘，想在自己的县城里找这样的女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好像符合这样的只有少年时代的王莲同学了，或许还是因为这个情结，德平清楚的记得，打从自己八岁离开老家搬到县城读书，就很少与儿时伙伴联系，那个青涩年纪，玩都没玩醒，哪懂得所谓的感情。直到在省城读大学时，在中文系报到的路上，才碰到王莲，而她恰好在那读外贸专业，刚开始德平没认出来，当时德平正傻啦吧唧的找中文系的班主任，只听到有女生在喊王莲的名字，才扭过头去看，就发现几个女生正嘻嘻哈哈不知道讲个什么，王莲那时正回应另外的女生，德平才过细的看了看，想想都十几年没见过面，只是王莲依稀仿佛有小时候的影子，皮肤白皙，嘴角下的痣还在。那王莲也觉察到有人盯着她看，就回过头来看到德平盯着她的样子有点过分，就向旁边的同伴嘀咕，说：前边的像个憨头的男的，没看到过女的吧，老看个啥子，你们帮我看哈脸上有没有东西粘在上面。德平扯起嗓子喊：王莲，我是程德平。王莲当时一听愣了，随即走上前歪着头把德平上下打量一番，才从嘴里吐出：真的是你这个家伙……

德平和王莲有说有笑的走过大学的每个角角落落，有滋有味的体会在他乡遇故知的愉悦，当德平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充满阳光时，只隔一学期，王莲却辍学去上海打工去了。德平后来在王莲的来信中才知道王莲的父亲患肝癌去世了，在王莲父亲患病的日子里，她全家倾尽所有积蓄给他父亲做化疗，指望他能多活一段日子，可钱是用了，人还是走了。王莲一家在乡镇里开五金店，可为了给父亲治病，店子也转给别人了，又找亲戚借了不少钱，考虑到家庭状况和还在读初中的弟弟，王莲选择去上海远方亲戚那玻璃工艺厂打工。真应了老百姓的话：一个家庭没病没灾就好，有病有灾，菩萨无奈，家庭国民经济倒退几十年，一下回到解放前。德平在读大学期间，断断续续给王莲写信，打电话，只到大学毕业的那年，王莲的一封来信，断却了德平所有念想。王莲结婚了，跟她的老板结婚了，这个老板为了王莲跟他老婆离了婚。至于王莲为什么要选择跟一个结过婚的人，用她的话说，她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是为了撑起她的家，现在什么地方都要用钱，她穷怕了，还有弟弟要读书，妈妈也老了，家里的担子实在是太过沉重。德平才知生活是活生生的现实，太残了，太他妈的酷了。

（作者单位：松滋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