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门缝里的那张表格｜​胡守明

门缝里的那张表格

● 胡守明

一整个春节，都窝居在家，提防着那可恨的新冠病毒。病毒它像一个恶魔，时时窥探着人们，无恶不作，却又无影无踪。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不如躲起来吧！

这一躲就是一个月。

年后第一次下楼，是在小区当志愿者。戴上口罩，正欲出门，先生说要送我下楼，正在学习的儿子也不安地抬起头，惶恐地看着我。那气氛，弄得有点悲壮，大有“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本来没事的我，心里开始有些紧张。我想起上海张文宏专家的演讲：其实，病毒时时刻刻就在我们身边，当我们看电视的时候，它也和我们一起在看……我不禁毛骨悚然，甚至想到一旦我迈出这扇大门，病毒就会蜂拥而至，一点点穿透我的肌肤，渗透到我的骨髓和血液……

不敢再往下想，咬咬牙，独自下楼来。

戴上红袖章，端坐执勤桌前，似乎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天阴沉沉的，下起丝丝细雨，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病毒它不怕冷吗？我下意识地拉起衣服上的帽子，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些。那时的我，一定像极了装在套子里的人。

整个小区静得可怕，别说人影，连鸟鸣声都没有。我站起身，沿着小区花带转圈，脑子里想着一些事情。

突然接到新的任务，说是要再次挨家挨户摸底排查。这已经是第N次了。

物业群里一下子炸了锅，大意是说上门排查风险很大，怕交叉感染，填电子表格算了。业委会说前面填过电子表格，有漏填的，上门排查更彻底些。

我知道，很多人跟我一样，一直都没出过大门，他们怕病毒，怕传染，更怕中招。同时也是响应国家号召，管住自己，不给社会添乱。

我整了整口罩，拿上业委会发给我的几张表格，忐忑不安地走向分给我的楼栋。

在小区住了那么多年，虽说很多都是旧相识了，但现在，别人会不会像抗拒病毒一样抗拒我呢？想想刚才物业群里的吐槽，大家对开门接受排查的不满和担忧，我就头皮发麻。

来不及多想，已敲响了一家业主的门。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的敲门礼仪：先敲两下，没回应再敲三下。还是没有回应，我忍不住又敲了三下。我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第一家就让我吃了闭门羹，否则我后面的工作怎么完成？“谁呀？”一个老奶奶的声音弱弱地传来。“小区排查的，您开一下门吧！”“你等一下啊！”我在楼道里静静地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一会，门才开了一条缝。我从门缝里望见那奶奶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狐疑地盯着我。我正要跟她说明情况，让她填写表格，后面传来一声怒喝：“妈，你干什么？把门关上！”“呯”的一声，好不容易打开的门又关上了。

我僵在那儿，呆若木鸡。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母子俩的争吵：“您看您，怎能随随便便开门呢？”“听见敲门能不开吗？”“传染了病毒怎么办？”……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决定再次敲门。

门又开了一条缝，这一次是奶奶的儿子。这男子警惕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一个全身携带了病毒包的罪犯，随时会将病毒包扔向他们家一样。“我是——小区排查的，刚刚群里——发过通知。”我有点语无伦次，生怕门又关上。“哦，哦，原来是排查的呀！”男子警惕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笑意，我终于松了口气。我把表格递给他，帮忙填一下吧！他看着表格，愣了两秒，最终接了过去。我懂他的犹豫。

我站在楼道里，等待男子填表格。刚才的老奶奶透过门缝对我说：“姑娘，你进来坐一会吧！”“不了！不了！”我连连摆手。媳妇儿也凑到门缝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年前从武汉回来，一直居家隔离，从没轻易出过门，怕给小区添乱！”什么？从武汉回的？我脑袋一嗡。现在全国上下，谁不“谈武汉色变”呢？

“表填好了！”正当我慌乱之际，男子从门缝递出表格。我呆呆地望着那张表，竟然有几分畏惧。足足顿了五秒，我才接过表格。这一次，他懂我的犹豫。

一张表格，穿梭于两个单元每家每户的门缝。表格上，详细记载了各家各户疫情期间的安全现状。一张表格，让各家各户收获了温暖，让我收获了信任。

（作者单位：松滋市实验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