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语】平凡的人，在抗争中继续着平凡的世界｜镇冰

平凡的人，在抗争中继续着平凡的世界

● 镇 冰

来自灵魂的叩问，让一个有追求的人，无法跟现实妥协，但如果明知道抗争不过，那么，就换一种形式。路遥用手中的笔，换取了生命的尊严。他将自己的内心的渴求，一一展现在笔下的人物的哀乐中，让自己的抗争，在不同的角色中辗转流露。

路遥的抗争，始于自身，终于作品。1992年11月17日，路遥去世时，只留下一万的存款与近万元的欠款。路遥曾一直为一碗油茶耿耿于怀，为什么当时将自己过继给伯父的那天，父亲只买了一碗给路遥，而自己却全程饿着肚子。这个问题，一直到人生的后期，路遥才想明白：父亲全身上下，只有这2毛钱，拿不出一丁点多的钱来填饱肚子了。穷，是路遥一生中保持最为持久的一个特点。即使是当他完成了《平凡的世界》这部影响深远的煌煌巨著之后，还是如此。《人生》获奖后，拿不出到北京领奖的路费。一个作家，在闻名于世之后，囊中羞涩到如此程度，是时代的必然，还是性格使然，抑或是人生的该然？路遥的第一次抗争就始于在伯父家，为了给自己争取到读书的权力，路遥接过劳作工具后，立马愤愤的将其扔进了山沟里，他用自己无言的抗争换来谈判的资格，伯父答应每个月给他25市斤的粮票，让他上学，没有菜，路遥就只能趁着课余去野地里挖野菜给自己“加餐”。

这样的日子，给路遥的一生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屈辱印记，也给路遥笔下的人物造就了一个最为无奈的出身，穷。所以，孙少安和孙少平两弟兄，总是在跟这几代人都摆脱不掉的“穷病”抗争，不论是少安为了一点自留地，私自开垦耕种，还是几起几落，坚持着把砖厂办下去，不论是和润叶的悲欢离合，还是和秀莲的携手共进，都是他为了生活想要跟现实抗争一下的具体表现，少安是黄土大地上典型的农民形象，他务实肯干，极少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使有也会跟现实妥协，眼光总是着眼于自己的营生，这既造就了他恋爱上的悲剧，又促成了他脚踏实地的创业之途。而他的弟弟少平跟他不同，是个有想法的人，特别是高中毕业的他，对于自身现状和人生的目标有了清醒的认识后，少平的抗争更显悲壮。一个人的痛苦，来自于物质和精神，物质上的苦难也许可以通过实干改变，如同少安。而精神上的痛苦，对一个清醒者而言，只能是伴随一生。少平的穷，虽然他也有着和他哥一样的物质穷苦，但更多的还是精神层面上的困顿，晓霞也许是理解他的，但晓霞最终也没能走进他的人生。暗黑的矿道留在他脸上的伤疤，实际上在告诉读者留在少平心理的伤害是怎么样都抹不去了。

越是底层的人民，他们对生活抗争就越发显得卑微和无力。现实的轨迹，不会按照人类的设想去拍好每一个镜头。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在路遥的笔下，撕毁人们每一个预想好的生活，都是让人物的抗争显得更加的无奈和苍白。一心爱着少安的秀莲得了癌症，离开了他；晓霞的牺牲，也等同于违背了和少平的约定；润叶和残废了的李向前再一次次不情愿之下，走到了一起；润生和寡妇郝红梅结合了。这里面，说不上爱情，赶不上感情，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抗争之后，疲倦了内心，在对方身上看到的一种保护的欲望。也许，当感情受挫之后，唯有男人对女人的一种保护欲望，或者女人对男人的一种母性关怀，才是最后的一点安慰，可这，又与人类的爱情有多少关系呢！路遥在离世前三个月的时候，才用颤巍巍的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将两个人名存实亡的关系，硬生生拖到了最后，爱情和婚姻给予路遥的就如同小说中那一对对原本看起来美好，实际上却惨不忍睹的人物一样，是一场场令人悲叹不已的故事。

早年读《平凡》，嗟叹情深不可得，今又读《平凡》，字字血泪皆如泣，人人抗争都如戏。然而，生活，总是这么在继续。人生，总需要在看清楚真相后，永葆一颗进取之心。少安的砖厂，青烟还在村里缭绕，少平的人生，还在煤矿上吟唱着，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些平凡的人们从平凡的世界里得到的最深刻的启示吧。

（作者单位：宜昌市伍家岗区实验小学中南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