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走笔96】我的大哥哥｜胡 玲

我的大哥哥

● 胡 玲

大哥哥走的很突然。

大哥哥是我的表兄，刚满42。他们家有两兄弟，他是老大，所以称之为大哥哥。“大哥哥”是我们从小喊到大的称呼，“大哥哥”三个字我一个字都不愿意省略。

大哥哥是个可爱的人，虽然中年发了点福，可也掩不住他的帅；大哥哥是个坚强的人，少年丧父的他与母亲弟弟相依为命，成年后吃了不少苦，只为扛起一个家；大哥哥是个爱笑的人，认识他的朋友都知道，他一开口大半句都是在哈哈笑；大哥哥是个热心肠的人，我们这些弟弟妹妹谁有个什么事，他都是第一时间发来关心。大哥哥一生乐善好施，与街坊邻居关系都很融洽，人们提起他都忍不住落泪并表现出种种不舍，大家也无不为他的人品、性格点赞。

妹妹发来消息的时候，我刚起床，得到人确已不在的消息，不敢相信，不能接受，去过医院，由于在重症监护室，直到离开也没能见上面，没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一堆待完成的事情，想想泪水便不由自主落下来。

和大哥哥的感情，维系于儿时，每年都会到他们家过暑假，最喜欢去他们家，因为一到夏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瓜果吃，哥哥们还会带着我们到处撒野，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开心极了。成年后虽然平时联系不多，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事情，没有机会相聚，记忆也一直停留在2019年春节饭桌上那一刻，可毕竟，我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

在微信里面突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大哥哥，帅气结实的他浑身上下插着各种管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哥哥是8月10日在外地出差，当天做完事后，吃饭时突发脑出血，送到医院做过微创和开颅手术后，一直昏迷不醒，在大哥哥离开前的最后阶段，只能靠呼吸机来维持生命体征，大哥哥的离开带着多少遗憾，多少未了的心愿……我们都不得而知。

人这一生有多少事，是想做而未能实现的事；有多少人，在身边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的，当你想要珍惜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无法挽回了。

接到消息的当天中午，我、爸妈、另一表哥和堂妹赶到了大哥哥家。大哥哥家没竣工的二层玻璃房里面还堆着材料，搭着架子，一层的门和吊顶还是哥哥住院这几天嫂子的大舅和姨父帮忙安装的。屋里的家具，屋外的田地、荷塘、玉米地、鳝鱼池等等都透着辛酸，全部是大哥哥任劳任怨的付出，亲自置业、亲自打理的。大哥哥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赶往大哥哥家的途中，我就在想到了那里我会嚎啕大哭吗，我不知道，我见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妇人哭，心里觉得很别扭，很怕自己做不到。唢呐声夹杂着吹号声、鼓声，我只是小声啜泣，虽然心隐隐作痛，但也只会小声哭泣。

直到看见了姑姑——大哥哥的妈妈，这个鬓角爬满银丝的老人啊，她嚎啕着，哭红了双眼，她嘴里哭喊着乖乖，坐在大哥哥旁边半天没有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在世间这个人应该是最悲恸的人了。年轻时失去丈夫的孤独，年老时失去孩子的疼痛，难过而又无助的哀嚎。我不忍看见她悲伤，但我又希望她能释放。

那一刹那，我再也没忍住内心的伤痛。

满是节奏感的哀乐声通过音响传出来，像是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感觉心脏被震得要跳出来，聒噪到已经不像是哀乐。活着的人被吵着，被悲伤笼罩着，那走了的大哥哥呢？此时他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他的灵魂会在周围环绕吗？他听得到这震耳欲聋、为他而鸣的哀乐声吗？他能看到我们吗？这样吵闹混杂的场合，自小到大见过很多次，但唯独这一次，深刻而清醒。

坐在大哥哥旁边，我竟也没觉得害怕，那一刻才体会，儿时对死亡不解，后来对死亡畏惧，如今这是亲人离开，更多的是对死亡的释怀。

当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你面前，慢慢凋零枯萎，渐渐被病痛折腾，形容枯槁。看着亲人承受这般痛苦，我们又能怎样做呢？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祈祷出现奇迹！

经历了大哥哥的离世，让我深刻的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无助。哥哥从住院到离开仅仅10天时间，病魔就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在疾病面前我们真的非常无力，甚至是无奈的。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不管你是高官富豪，还是流浪汉乞丐，都逃不过这个规律。生离死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8月22日早上六点出殡，前两天还整天整夜的下着雨，这一天既没有下雨，也没有出大太阳，天气极好，看见装着大哥哥遗体的黑色袋子送上灵车的那一刻，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大哥哥了，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陪着他去的只有他儿子和他妹夫，人是残忍的，规则更不讲人情，等他们从火化场回来，肉身已成盒中灰！我们跟着送灵的队伍去坟地安葬大哥哥的骨灰盒。坟地距离大哥哥家不远，从主路上转个弯就可以望见那座小山，再从一条田间小径穿过几块农田和树就到了。因为刚下过雨，到坟地时我们的裤腿和鞋子上沾满了泥，有人还摔了一跤。鞭炮声、唢呐声、哀乐声，内心绞痛，却哭不出来。

整个下葬的过程，时间并不长，但是在心里却那么漫长，因为大家的哭诉、留恋、不舍和挽留，让人难过，使人悲凉……

蓝天白云下，凸起的坟墓，是大哥哥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标志。而在坟墓周围是这个家族的老祖宗们，大哥哥与他们比邻而居，并不孤单，我们也就放心了。忍看平地添新坟！其实这世界并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是大哥哥，他来了一遭，又走了……

死亡离我们如此之近！死神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悄悄走来，面无表情地带走身边的亲人或朋友。

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一个天灾人祸，就是阴阳两隔。2020年，这样的事情，我们见过太多了。离别总是太匆匆，死神的降临，总是带着随机性。那些来不及说“再见”的生离死别，实际上，每秒都在上演。

宫崎骏的《千与千寻》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大哥哥，我们只能在心里为你默默祈祷，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过的很好，愿天堂永远都没有病痛。

《后会无期》里也有这么一句话：“每一次告别，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悄无声息，才是最常见的道别。很多生离死别，不在轰动一时的灾难中。只是一个微风和煦的下午，或者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他们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你，连说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人生很长，但生命无常。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终将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成为一种“来不及”。而这个“来不及”，辜负的不只是至亲的人，还有自己。所以，不要只忙碌地生活，慢下来，多拥抱一下身边的人吧。去见想见的人，去做想做的事，趁阳光正好，趁你我都在。

（作者单位：松滋市实验小学城南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