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在家,窩居陋室,整理藏书,发见一本自己写于1965年的日记。我有写日记的积弊,文革中曾因之吃过苦头,所以,在焚书高潮时,我的几十本日记,就相伴着"封资修"书籍一起,付之一炬了。这本l965年的日记,躲过劫难,得以幸存,确为侥幸。而今发现,如老友重逢,禁不住看下去。
其中保存着几首当年的小诗,而今重读,別有滋味。敝帚自珍,不惮浅陋,重发于群友,供一哂矣。(名曰小诗,其实,只是打油。我不懂诗,对平仄格律之研究,也甚觉无味,虽有为懒惰找托辞之嫌,然终于不知悔改,故直至近耄耋之年了,有所悔,却悔之晚矣。我只想抒情表意,不顾平仄格律,所以,我之所谓之诗,乃有诗之名而无诗之实也。孤芳自赏,而已而已。)
一、冰凌花(1965年春)
完达山密林深处,生长着一种小花,人们叫她冰凌花。早春三月,残雪未尽,冰凌花就早早的开放了。小小的花瓣,只有指甲盖大小,嫩黄嫩黄的,娇小可爱;她的暗绿色的叶子,匍匐在带着冰碴的土地上,小心翼翼的托护着她的小花瓣儿,令你不得不心生怜意。仔细欣赏她,你又不得不心生敬意!是的,她的精神,令人神往!为其题字:
积年残雪犹未融,
深山幽谷寒意浓。
冲决冰凌先自开,
不待布谷唤春风。
二、山涧小溪(1965年夏)
完达山密林深处,小溪流甚多,水流潺潺,清澈见底,随处可见。
涓涓细流出深山,
曲曲折折总向前。
莫笑眼下未成势,
汇入江海浪滔天。
三、山雀(1965年秋)
完达山密林里,生长着一种鸟儿,名叫山雀。这种鸟,性格活泼,常常大声的叫着,箭一样的在林间穿梭。我羡慕他们,那样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林间恰恰传好音,
自编自演自在吟。
狂风暴雨经无数,
不改天生自由心。
四、山泉(1965年冬)
北大荒三九寒冬,白雪皑皑,天寒地冻,万物肃杀,滴水凝冰。一日,山中独行,突遇一高崖,刀劈斧削,断壁高耸,积冰盈丈,一汪泉水,倔强的从冰隙中汩汩而出!目睹此景,砰然心动:
天寒地冻三尺多,
朔风凛冽冷瑟瑟。
山泉叮咚锁不住,
冲破坚冰向天歌。
五、间苗(1966年春)
与农场职工一同锄禾。苗过密,需间之。数株壯苗,簇拥在一起,然而,却只能留下一株,余者,皆需一一诛之。我心怜之,踌躇良久,犹不忍。事后思之,无限感慨。
茁茁幼苗十余株,
戴露盈盈似珍珠。
手举铁锄不忍下,
一腔恻隐不知处。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日记了,今日重读,一是觉出那时的幼稚,同时也回味年轻时的可爱,更体会出老年人和年轻人思维方法的巨大差异。是的,现在的我,身衰心老,日薄西山,正在走向人生的句点,再也没有青春时节的心劲了。我想起王蒙(作家,曾当过文化部长)的《青春万岁》,真想重读那青春人生呢。然而,不可能的!这就是老年者的悲哀之一吧?
鸣呼!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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