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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症”的外衣下还隐藏着哪些你看不到的真相?

希恩·斯托纳(Shane Stoner)的毒瘾始于2008年。那一年,他在工厂的工作没了,父母离异,父亲过世,在一个亲戚的怂恿下,他吸起了海洛因。

“我感觉,海洛因给了我自信,”斯托纳说,“早上,我可以起床去过这一天。不论发生什么,这玩意儿让我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挥之不去的焦虑情绪被海洛因一扫而空。

2013年,斯托纳因从废弃住宅中偷铜而被捕,并进入戒毒所,当时的他已经明显吸毒成瘾。但又过了几年,他才真正开始了解自己为何走到这一步:他被确诊为自闭症。

自闭症引发毒瘾?

这个新的标签让他松了口气。很多事情得到了解释:他为何会对T恤上的商标如此敏感?为何动不动就沉迷于一件事情无法自拔?为何幼时不合群、大学里和室友闹矛盾、成年后依然对人际关系备感头疼?

“后来我想起记忆中的一个画面,在我大约3岁的时候,我时常用力甩手。真不敢相信,以前居然没人提起过。”(甩手常被作为自闭症的征兆之一——译注)

今年已是斯托纳戒毒的第三年。“知道自闭症是怎么回事后,我就很喜欢这个病了,”他说,“虽然它还时常令我感到焦虑,但因为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还是更感到欣慰。”

一直以来,研究人员都认为,在自闭症人群中,成瘾现象非常罕见。虽然这一观点缺乏确凿的证据,但听上去颇为可信。因为很多自闭症人士都倾向于严守规则,不太可能会去尝试酒精或毒品。

并且,由于自闭症人士通常与同龄人隔绝,所以也避免了年轻时被同伴怂恿的情况。而且,那些几十年前就被确诊为自闭症的人大多病症严重,甚至连独立生活的能力都不具备,研究人员自然认为他们不会有什么酗酒或吸毒成瘾的机会。

然而,瑞典的一项最新研究显示,智商达到或超过平均线的自闭症患者,其对酒精或毒品上瘾的几率是同龄人的两倍以上。对同时还患有多动症(ADHD)的人而言,这个风险就更高了。这是首次有研究把目光聚焦于自闭症人群的总体成瘾风险。

其他研究也陆续发现成瘾与自闭症在生物和心理学上的共通之处。“这两个领域的发展一直相互隔离,但我认为,两者可能存在不少交叉点,”明尼苏达大学双城分校神经科学助理教授帕特里克·罗斯威尔(Patrick Rothwell)说。2016年,罗斯威尔开立实验室,专门研究成瘾与自闭症在生物学与行为学上的相似之处。

成瘾者与自闭症患者都会用重复性的行为来克服情绪问题。冲动和强迫也是两者的共同之处。它们影响的大脑区域、涉及的基因都存在重合。这些联系正催生出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帮助改进自闭症护理和成瘾防治。

 不论发生什么,这玩意儿让我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恩·斯托纳

自闭症最新数据

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多数自闭症确诊病例都属于症状严重之列。这个群体基本很少说话,成瘾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1994年,阿斯伯格综合症作为一个大类,首次被收录进美国《精神疾病与诊断手册》。自闭症患者的范围由此拓展,包括了很多更容易接触酒精和毒品的人。

但后来很多年间,人们还是想当然地认为,成瘾是自闭症社群无需担忧的问题。

去年,埃斯本·阿尼维克(Espen Arnevik)为写一篇论文,查阅了有关自闭症与成瘾重叠之处的文献,结果只找到18份相关研究,且这些研究的样本规模都很有限。

阿尼维克发现,自闭症人群中,酗酒和吸毒成瘾者的发生率在0.7%到36%之间。由于数据差异太大,这个区间无法进一步缩小。

不过总体而言,“多数研究都显示,这个发生率较之普通大众的发生率要低得多,”挪威奥斯陆大学心理学副教授阿尼维克说。

在美国,酗酒的终生发生率为14%;毒品成瘾则在2%至3%上下(这些群体间存在重叠)。

由于人们普遍认为,成瘾在自闭症群体中并不常见,故而瑞典的这项发现令很多人大跌眼镜该研究分析了1973至2009年间,该国出生的130万人的国民医疗登记信息,找到26,986名确诊的自闭症患者,并找出了这些自闭症患者中,哪些同时被确诊为智力障碍、吸毒成瘾障碍或多动症。

总体而言,研究发现,确诊自闭症患者的成瘾风险加倍。高风险集中在智商100或以上的人群中。

综观整个自闭症患者群体,多动症是很大的加剧成瘾风险的因素:在患有自闭症的智力障碍人群中,多动症会使成瘾风险上升三倍,而在IQ处在或高于平均线的自闭症患者中,多动症会使风险增加七倍。

自闭症患者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有成瘾风险高于常人的状况,表明其中或存在遗传上的联系。

之前有研究显示,自闭症患者的成瘾风险相对较低。但参与该研究的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的遗传流行病学教授保罗·利希滕斯坦(Paul Lichtenstein)说,两种结果并不一定相互矛盾。

他说,主要结论是,风险随智力水平的变化而变化。在之前的研究中,存在智力障碍的患者所占的比例较高,使结果发生偏差。

自闭症人士看法

对自闭症人士而言,这一发现并不出人意料。55岁的马修·廷斯利(Matthew Tinsley)就总是靠酒精和处方药来缓解焦虑。

他著有《阿斯伯格综合症与酒精:借酒浇愁》(Asperger Syndrome and Alcohol: Drinking to Cope)一书,该书为探讨这个主题的少数著作之一。(他已经从2004年戒酒至今。)

很小的时候,每当自己感到难以忍受的压力,廷斯利就会去吃母亲的抗焦虑药。“在人堆里的时候,我会感到充满压力,”他说。

大学时,他发现,酒精也有助于缓解社交时的紧张情绪。“大家都在喝,在社交场合喝酒是可以接受的,你要是喝酒的话就能融入大家,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他说。

到四十几岁时,他所摄入的酒精已经达到“致死”剂量:每天3升杜松子酒。严重酗酒导致了肝硬化,他于2004年开始戒酒。

和斯托纳一样,自从2005年被确诊为自闭症以后,他就松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的感官问题也好,社交困难也罢,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于是他开始对自己更宽容,并找到了更加健康的克服方式。

医护人员的看法

对于自闭症与成瘾之间的联系,另一群人也已经司空见惯,他们就是与自闭症患者打交道的医护人员。

瓦莱丽·高斯(Valerie Gaus)是纽约市的一名心理学家。谈到存在酗酒或吸毒问题的自闭症病人时,她说:年纪大一点的,很多都选择了酗酒;年轻人则倾向于吸食大麻。

埃里克·霍兰德(Eric Hollander)也看到了类似的规律。不过他说,他治疗的病人中,行为成瘾者要多一点,比如赌博成瘾。“我的很多自闭症病人都存在各种各样的冲动行为,”他说。

霍兰德是纽约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自闭症与强迫症谱系计划的主任。他研究过强迫症、成瘾以及自闭症患者的冲动与强迫行为之间的关系。

他提议,在诊断指南中,这些重复的思想和行为症状应该被归为一个大类:“强迫谱系障碍”。

冲动(不过脑子的冲动行为)和强迫(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都是自我控制问题,亦即“管控功能”的问题。

冲动与成瘾风险高度相关;毒瘾的定义就是不顾负面后果,强迫性地使用毒品。在自闭症患者身上,冲动与强迫兼而有之。

比如,感官信息不足或过量时,他们都会频繁进行反复性的强迫行为。就毒瘾而言,在可以成瘾的毒品中,有的可以增强感官体验,有的则可以削弱。

塔尼娅·帕特森(Tanea Paterson)家住新西兰,有两个孩子,她用毒品缓解社交压力,也用毒品来克服感官问题。海洛因和其他鸦片剂的混合物是她的首选,她说,这可以让她的“感官强度降到相对可以忍受的水平。”

吸毒也让她的生活有一种规律感。“在这个不可预测的世界中,只有它们是可预测的。”帕特森十年前就戒掉了赌瘾,但直到2015年她才得知自己患有自闭症。

之前,她的儿子曾被确诊为自闭症,于是她请儿子的治疗师给自己也作了一次评估。对帕特森来说,确诊所带来的同样也是宽慰。“数不清的愧疚和羞耻一下子消失了。”

十几岁时的帕特森曾备受欺凌、排斥,直至找到这样一批同龄人:他们吸食大麻,也更能包容她。在这个群体中,她找到了安全感,她说。

其他自闭症患者也报告称,在吸毒者群体中,他们有种被接纳的感觉:当毒品的药性发作时,异于常人的行为也会被视为理所当然,这个时候,他们不会显得“与众不同”。

更深层次的生理联系

已知成瘾与纹状体的改变有关,这个区域位于大脑中心,与快感、激励和习惯性的行为有关。在毒瘾期内,对吸毒行为的控制从纹状体的一个区域转移到了另一个区域。

在上瘾时期内,与毒品相关的大脑活动主要发生在腹侧区域,该部分与激励和愉悦感有关。这一阶段,人们吸毒主要是因为毒品能带来慰藉,或者愉悦感。

腹侧区域与冲动行为的关系尤其密切。但随着毒瘾的形成,一部分行动转移到背侧纹状体,在这个区域中,行为会逐渐自动化,成为程序化的模式,可由特定暗示所触发。

在处理复杂的舞蹈动作等技能,使之成为不假思索的单一动作记忆时,这种自动化非常有用,但它也会制造出强迫行为,一旦脱缰,就无法驯服。

这种强迫性的行为可以是吸毒,也可以是自闭症患者那种重复性的行为。两种情况下,都是纹状体在推动行为的持续。

一种可能的情况是,对自闭症或吸毒成瘾者而言,其纹状体也许更容易陷入重复模式。“行为模式一旦驾轻就熟,就很难改变,”罗斯威尔说。

他同时研究自闭症和成瘾问题——这样的研究者目前为数不多。“我认为,不论是对自闭症的重复行为,还是毒瘾的习惯性行为模式,这个概念都非常切题。“

成瘾与自闭症还可能存在基因上的联系。比如,罗斯威尔就发现,在伏隔核中,自闭症候选基因NLGN3处于高度活跃状态。伏隔核位于腹侧纹状体内,与欲望和吸毒相关。“那基本上也是成瘾发生时的热点区域,这种相似性十分惊人,”罗斯威尔说。

在某些自闭症病例中,染色体中的16p11.2区被删除了——在该位点被删除后,小鼠的伏隔核会出现膨大现象。

在纹状体中,另一个自闭症候选基因CNTNAP4也非常活跃;小鼠在缺乏该蛋白质时,伏隔核内的多巴胺水平会上升,这种状态在成瘾开始时就非常常见。

自闭症和成瘾之间还存在着发人深思的神经化学联系,比如纹状体中,催产素、多巴胺和脑中内源性鸦片肽之间的互动都扮演重要角色。

催产素的作用是将特定个人与愉悦感的记忆联系起来,由此建立社交纽带。部分自闭症患者的这个过程可能出现了问题,致使他们无法在社交中取得精神上的回报,也没有愉悦感。

这也可能跟成瘾类似。成瘾者们常报告称,他们感到人际交往十分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与人交往,最后在毒品中找到慰藉。

成瘾还能影响大脑的内源性鸦片肽系统大多数人在社交时,该系统都会使人产生愉悦和慰藉感。

“现在,一些非常有趣的证据证明,鸦片肽信号不足可能是形成自闭症的因素之一,”罗斯威尔说。

Rett综合征和脆性X染色体综合征是与自闭症相关的两种症候群,而与它们相关的基因也出现在成瘾研究之中。神经科学家惊奇地发现,当大鼠可以接触到大量可卡因时,其脑部MeCp2(即Rett综合征中编译的基因)变得高度活跃;而FMR1(脆性X染色体综合征中编译的基因)似与可卡因成瘾有着类似的关联。

自闭症护理和成瘾防治

若能更好地理解自闭症与成瘾之间的关联,那么,它们的治疗也都可能得到新的启发。斯坦福大学精神病学教授罗伯特·马伦卡(Robert Malenka)说。他与罗斯威尔合作参与了那项NLGN3研究。

自闭症和成瘾研究已经在一种药物上不谋而合。在美国,巴氯芬已被批准用于肌肉痉挛的治疗。它的另一个版本正在接受临床试验,目的是用于自闭症以及相关的脆性X染色体综合征的治疗。

在法国,该药物也被广泛用于治疗酗酒,尽管临床试验的结果参差不齐。临床前研究显示,它或有助于治疗鸦片与可卡因成瘾。

不过,对于已经成瘾的自闭症谱系患者来说,要治愈还真不容易。对于这个群体,最佳治疗方案是什么?目前,没有一项研究探讨这一问题。甚至可以说,大多数成瘾治疗都不适合自闭症患者。

成瘾治疗主要以团体会议的形式展开,设定严格的规定,要求成员必须参与,公开讲述那些敏感问题。

对于这些要求,自闭症患者可能出现愤怒或焦虑的反应,心理咨询师很可能将其误解为不服从。

对那些被刑事司法系统强制参与团体治疗的人而言,不服从甚至可能导致监禁。

比如,斯托纳就说,他在戒毒所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因为他被强制参加团体治疗,以及“十二步项目”,包括匿名戒毒会和匿名戒酒会。

“参与进去真的很难,”他说。每次要面对团体发言,或是参与匿名戒酒会,“我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他说。

他也不太能与其他成员交往。他被拒绝了两次,才找到一个愿意和他结对、与他相互监督的人。

考虑到这些难处,若要帮助有成瘾问题的自闭症人士,我们就不能一味地依赖团体治疗,而要更多地提供一对一护理。

如今,斯托纳在弗吉尼亚州一个政府资助的项目(Kenmore Club)充当“过来人”专家。他说,该组织采用围绕个人展开的治疗方式,更适合他的需求。

工作人员为各种形式的发育障碍与精神残疾患者提供培训,使他们互帮互助。斯托纳说,在更多研究出炉之前,既是自闭症又有成瘾问题的人只能自己寻找最佳对策了。

翻译:雁行

来源:Spectrum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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