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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作家】“董酒村”里的《茶馆记》

《茶  馆  记》

:董酒村

 

茶馆记

       菜场的茶馆是早晨七点就开始的,菜场的入口处一间一间的小门店全改成了茶馆,只要买菜的一进来,两边的老板便开始喊人:“来,来,来,摸两把了走!”。胡牌的人要起来等别人胡了又让给你打,所以胡了几盘的人就可以去买菜了,菜场的茶馆生意异常火爆,基本上每个人都可以进去摸几把。


茶馆记

       入口处最大的一家茶馆是梅姐和小兰合开的,以前这里是农田,和大城市一样,这里相当于城中村,她们的男人都是农民里的佼佼者,精明强干,依仗着卖地富裕起来,也算是当地的风云人物。菜场就是梅姐的男人建的,小兰的男人则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高档歌舞厅。


茶馆记

       茶馆里热闹非凡,客人一边打牌一边听梅姐讲她男人的风流韵事,这是一位经历生活风雨的女人,现在却彻底地放下了,看开了,她就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喂,我今天又看见我男人了,六十几岁的人了,穿着雪白的裤子,红色的T恤,皮鞋擦得锃亮,满面红光地又在送一个小妇人,我上去拍拍他的肩:“这么大年纪了,悠着点,别把腰闪了”。梅姐坦然地笑呵呵地说着这些陈年往事,自己当年是如何和这些女人打得鼻青脸肿而自己回家又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而梅姐的男人偶尔也会到茶馆坐坐,抬抬老婆的庄打几盘,这时梅姐总是高兴地陪在男人身边,“喂,你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经常把脏衣服带回来我洗,我只管你吃饭,这些事应该是那些女人做的,若是过去,她们还要跟我磕头伺候我咧”。男人总是频频点头:“是的,是的,你是正宫嘛,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茶馆记

       小兰的男人开舞厅,白天在家睡一天后,晚上带个不锈钢饭盒到茶馆吃饭,一进门和每一位客人和颜悦色地打招呼:“喂,小妹妹你赢了吗?”“没有”,“哎,不着急,慢慢来”“姐,你今天手气好吗?”,“输了”,“哦,吃饭了继续赶本,争取四个赖子一脚来油赢一盘本就回来了。”他很会说话,每天讲他歌舞厅的趣闻铁事:“昨天我们又搞了十个新疆女人冒充外国女人跳肚皮舞,吸引了很多客人,这些女人只穿一块遮羞布,半裸着站在客人面前搔首弄姿”。茶馆的人羡慕地说:“你好有艳福,每天都和美女打成一片”。


茶馆记

        “福个屁,我现在一点都不爱女人了,看见她们赤裸地站在我面前,我都要吐了,好腻人,你们想想,每晚都要面对一群白花花的肉体,搞得你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小兰插话道:“你们别听他的,他就是一张婊子嘴,只可惜你妈怎么把你生成了男的,要是个女的你得给你妈挣多少钱呀,得做多大的楼房呐!”茶馆的人哄堂大笑。


茶馆记

       茶馆里有很多人一个位子上总也打不胡就自下了,这时小兰的男人总是自告奋勇地上,一边打嘴里一边哼着歌,他有个特点,只要大胡一停,就会唱:对面的女孩你看过来,看过来,每当这时下家就拼命的对他的牌,每次大胡都流产了。总是一两个小时下不来,终于胡了,还总要潇洒地来一句“硬的,硬硬的”。小兰气愤地说:“硬你妈的鬼哟,钱都输了大几百了,胡了个小胡还喊硬的”,总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可他总是很绅士地一摸头:“输赢乃兵家常事,不足挂齿”。


茶馆记

       茶馆里每天有一对夫妻,只要一进门,梅姐就会大声地喊:“床,床,床来了,”这时茶馆的人也会笑嘻嘻地跟着喊“床,床,床来了”。这对夫妻只要男的一胡牌,女的就会撒娇地挤到他面前“老公,老公,把钱给我,让我打嘛,让我打”,老公总要在她脸上捏一把:“好,好,你打,你打。”女的一胡牌,男的马上过来,两人相拥着挤在一旁数钱:我们今天手气真好,就你打一盘,我打一盘吧,两张脸上脏兮兮的,满是痘痘,油晶晶的,丑陋无比,女的总是把一张猪肝色粗糙的脸挤在男的脖子上,不停地磨蹭,亲呢无比。

茶馆记

       我百思不得其解,问梅姐为什么要把他们叫“床”。梅姐呵呵笑着说,他们夫妻开了一间低档小旅店,有一天一位母亲来看自己的女儿问他们,自己的女儿听不听话,乖不乖,他们说,乖,乖,乖得很,就是不会“叫床”。我傻呼呼地问:什么是叫床呀?茶馆的人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小兰笑得流着眼泪说:你快回去吧,快回去问你男人什么是‘叫床’”。


茶馆记

       梅姐男人是这一方老大,生意自然兴隆。对面林姐茶馆生意总是没有梅姐好,每天早晨,梅姐茶馆里四五桌牌早已开张,笑声一阵阵传过来,可林姐的茶馆还只孤零零的一桌,每当这时,林姐总是靠在门上朝梅姐的茶馆望着:哀叹自己命苦。


茶馆记

       林姐真是一位苦命的女人,长得却很喜庆,身上的肉完全没有收敛肆意地横向发展,脸上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孩子很小时就和丈夫离异了,在城内的菜场卖菜,落不下几个钱,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好心人告诉她这个菜场茶馆生意特别好,她便到这租了个门面。谁知这里欺生,地头蛇,小混混三天两头来收保护费,她开始忍让着,谁知越忍越受欺负,她干脆死不交钱,和那些小混混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身上,手背上全是菜刀砍的痕迹,说着,说着,她会挽起袖子给客人看,不打不相识 ,小混混都和她成了朋友。


茶馆记

       慢慢地林姐的生意好起来了,梅姐那边的人也慢慢地跟着过来了,可问题来了,生意一好,自下的人又多了起来,她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只有叫后来的丈夫上,后夫是个货车司机,前妻跟人跑了,丟下个半大的儿子,好在林姐和他的儿子都在住校,平时并不回家。货车司机长得人高马大,像个东北大汉。除了跑长途,其它时间都在茶馆里。哪桌缺人,他就上哪桌。反正输赢的全是台子钱,货车司机牌技很差,有时一手好牌常被他打得稀烂。这时林姐总要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数落着货车司机的种种不是和无能。每当开饭时,货车司机总是拿个大钵去抢菜,林姐则在默默的打扫卫生,清洗麻将,烧水续茶。最后吃点残汤剩饭,货车司机则在一旁端着大钵大吃大喝。茶馆的人看不下去,问林姐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林姐叹气道,开着茶馆,烂男人都要一个撑门面的,不然别人总是欺负你。


茶馆记

       茶馆也是县城的一个社交之地。来打牌的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技招展,每天都比着谁更漂亮,谁的衣服更美。人长得漂亮,牌又打得好的,大伙会封你个晃晃皇后的美名。望着这些漂亮手上又有些闲钱的女人,林姐无比羡慕的说,你们才是过的人的日子。

茶馆记

       一天一个年青人打牌不知怎么得罪了当地的混混,混混跑出去后带了十几个手拿刀棍的弟兄,把这个年青人一把抓到外面,对着他就打,所有的客人都跑了,只有林姐一人赶出去,棍捧像雨点一样落在了林姐和那青年的身上,青年不经打,不住地在地上翻滚嚎叫,林姐扑在他的身上护着他被拖出十几米,手上,身上全是血,最后混混丢下那个青年扬长而去。


茶馆记

       林姐的仗义血性,善良,慢慢感染着那些打牌的人,茶馆从最初的一桌发展成五桌,天天爆满,林姐每天喜笑颜开,脸上也生动活泛了起来。林姐一高兴便开始讲她的前夫。


茶馆记

       前夫是个文化人,高考只差两分落榜。他夫妻俩炸过油条拖过煤,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瘫痪了,也没钱治,从此丧失了生活能力,卖点生姜蒜子,一家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陷入了灭顶之灾,望着家徒四壁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前夫便主动提出离婚,老母亲从村里赶来,用一个破板车接走了前夫,走时前夫流着泪:“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也还不清了”,从此前夫就回到村里和老母亲相依为命了。每每说到这时林姐便会长吁短叹。


茶馆记

       林姐所有心思都在收更多的台子钱上,为了把客人长期稳在茶馆里,她会陪客人打通宵。她会观察每个客人的经济状况。特别是对那些身上有些闲钱又没有老婆管的男人,格外的殷勤,嘴里不住地“哥”,“兄弟”叫着。下半夜还会做些拿手的下酒菜陪他们喝酒,这些男人在这里得到了温暖便日日夜夜不回家。有这些男人撑着,生意越来越红火了,慢慢地这些男人的钱一点点输光了,没钱打了,林姐的态度会马上冷淡下来,爱理不理,还数落他们不成器。


茶馆记

       茶馆开的好,几年便可暴富,林姐的变化显而易见,也开始收拾打扮了,手上脖子上戴满了金项链金戒指,说话也财大气粗起来,谁要是不输个大几百就随便自下的,她便破口大骂,镇得住场子。别人的茶馆都是老板低三下四地讨好客人,林姐的茶馆要是谁想自下还得看林姐的脸色。她带给客人很大的安全感。茶馆的名气越来越大,台子钱源源不断地流进林姐的腰包。林姐每天开门时会提个鼓鼓的大包,牛皮哄哄地拍着包说:“每天流动资金五万……”


茶馆记

       林姐最高兴的时候是回到村里去看前夫和婆婆,每次她会和货车司机买些药和生活用品用车拖去,村里的人们像迎接贵宾一样迎接他们,大家奔走相告,说林姐是个有德行的好女人。长期得不到治疗,前夫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两人四目相对时,前夫会愧疚的躲开林姐的目光,眼神里是对生活的绝望,她边帮前夫换洗床单被子边告诉他们:孩子在外地念书,一切都好。婆婆总是一边点头一边老泪纵横。忙完这些,林姐会和货车司机做上满满一桌饭菜,前夫总是挣扎着坐起来敬货车司机一杯。


茶馆记

       村里的青壮年和女人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全是一群老弱病残,林姐想和当年姐妹叙叙旧也找不到人了。那些田埂小溪都曾经留下过她和前夫的身影,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干农活,也曾憧憬着一起考入大学,可命运总是让人无可奈何。


茶馆记

       走时,村里的人会一直送他们到大路上,这时婆婆总会拉着她的手流泪。林姐每次从农村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这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茶馆记

       梅姐的茶馆生意却渐渐凋零,梅姐仗着丈夫的势,霸道得很,自己坐个位子一天打到晚,客人来了也不让,说出的理由啼笑皆非,她说输了钱自己要赶本。她开茶馆纯粹是给自己找个玩的地儿,来茶馆打牌的全是五杂百姓,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有很多人真人不露相,他们边打牌边谈天说地,段子手比比皆是,真可谓高手在民间,今天小兰的丈夫又在自告奋勇地打自下的位置,头上的头发和脚下的皮鞋光滑得蚊子都歇不住,边打边说,输了的别着急,我给大伙讲个段子:


茶馆记

       一个五十大几的男人,常年在外忙碌,老婆在农村要忙农田又要带孩子很辛苦,有次老婆来看他,他感激老婆的恩德想好好表现表现,准备工作就绪,正进入最佳状态,谁知身下传来老婆的声音,老王,家里的猪今天不知还有没有食吃,轰的一声,老王一下疲软了下来。老王说:老婆啊,老婆,你咋这么憨呢,这时还管啥猪有没有食吃呢?说得大伙哄堂大笑。 


茶馆记

       望着别人开怀大笑,梅姐的精神很恍惚,因为她男人已十多天没有音讯了,像人间蒸发一般。家里人四处寻找,手机也打不通,前几天请了个号称是周易转世的人算了一卦,说人往东南方向去了,要她回家耐心等待,就这一两天便会水落石出。茶馆的人七嘴八舌的说:“梅姐,你别急,肯定又是到哪去风流了。”“风流也是在人间风流,难道还风流到天上去不成……”


茶馆记

       这时慌慌张张进来个人说“梅姐,你家车库流出一股带恶臭的血水”,梅姐慌忙往家赶,茶馆的人也跟着,打开车库,里面的一幕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车里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已辨不出人形,只知是一男一女,因为是大夏天,尸体上有蛆在蠕动,梅姐披头散发,哭天抢地,后又骂骂咧咧:“挨千刀的,死了也害我啊!”警车呼啸而来,经过鉴定,人已经死了四五天了,女的就是这个大院的,可女方的家人却拒绝来认领。警方只有用两块白布裹上尸体拖走了。


茶馆记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偶尔回家乡时碰见了小兰的丈夫,他居然把头扭向了一边,人也完全没有以前的精气神,一副死怏塌气的样子,颓废地很,原来的油光水滑不知到哪去了,后来我问小兰,小兰告诉我,他中了一次风,人便彻底变了,舞厅也没开了,“你想啊,他以前这么潇洒的一个人,现在拖着一条腿走路,内心自卑极了,不愿见人,每天闲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哦,这样啊”。


茶馆记

       后来断断续续听人讲起,地方政府为惩治茶馆想了很多办法,屡禁不止,最后只有一个个约谈,林姐带头响应了政府的号召,终于把开了十几年的茶馆关了。林姐深有感触的说,自己原来也是挺善良的一个人,可自从开了茶馆,性子暴烈,喜怒无常,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在林姐的带领下,其它茶馆都关了门,林姐转行做起了水果批发生意,货车司机的大货车也有了用武之地,这些年买了楼房买了汽车,日子越过越顺了,苦命的林姐终于赢来了生命的曙光。


茶馆记

      作者简介:董酒村  女  湖北公安县人。毕业于公安县一中。曾在公安县京剧团、县自来水公司工作。时有小说、散文、随笔见于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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