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明//父亲的太阳（一）

感恩相遇后稷文苑

2021年元旦，我们开始整理写作爱好者的作品链接，以丰盈后稷文学宝库！2022年，我们将继续。点击下面加粗字链接，品读《后稷文苑》宝葫芦：

后稷宝葫芦文苑新年礼（2021）

从漫步黄土坡到后稷文苑（2017.6-2022.1总目录）

顾问：赵永刚安新明

制作发刊：薛前发

协助制作：焦云竹葛丽娟

父亲的太阳

（一）

稷山杨立明

每个人的生是偶然，而死却是必然。这道理谁都懂。我有时想，既然每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生，为什么不能设计自己的死呢？让它来的尽可能来得轻松快乐幸福满足一些总是可以的吧？我不禁有些羡慕父亲，虽说父亲是伴随着卢沟桥的隆隆炮声诞生的，在七十年的生涯中也遍偿各种酸甜苦辣，但他的死却是幸福的，临走时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那是2005年5月的一天，父亲来电话说近两日小便发黄，跟金子水一般，多喝水也不抵事。我心里一咯噔，反射性地想到了胆结石、胆囊炎、肝炎这几个病。我问父亲有无发烧或肚子疼。父亲说没有，就是有些乏力、不想吃饭。难道是急性爆发性肝炎？那可是一种发展极快致死率也极高的病！当年我们高中政治段老师就是得了这种病，从发病到去世仅仅十天！我有些担心，但还是故作镇静地对父亲说，应该问题不大，明天去县医院检查检查再说。

父亲是个谨小慎微又非常惜命的人，凡事都要思虑再三，唯恐有个闪失。骑车子远远看见汽车就早早下来站在路边，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也时刻警惕着脚下的石子儿和空中的坠物，就差像别里科夫一样大晴天揣一把雨伞了。对于疾病，父亲更是谨慎，常告诫我们啥都可以攒唯独不能攒病。所以，听我说到那些疾病后，当日便赶到县里。

电话里，姐的声音有些颤抖，说B超做了，怀疑肝癌。我顿时也有些头大。不喝酒也没有肝炎，怎么会得肝癌？再说那么大的癌肿怎会没有腹痛？我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冷。肝癌可是最坏的几种肿瘤之一，果真如此，父亲的生命岂不进入了倒计时？母亲岂不重又陷入孤苦？两人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呀。我不禁有些可怜父亲，更心疼母亲。

父母亲于1960年结婚，当时父亲在北山旮旯里的尉庄公社工作（隶属稷山县），距我家近百里。母亲说那里不通客车，出门全是坡，车子没法骑也没几个人会骑，父亲每次往返便都步行。父亲当时是有着自己的梦想的：在单身时好好表现，给上头留个好印象，待结婚等成家后（最好有了孩子）再申请调得离家近点。可谁知晓，那个梦永远变作了梦。尉庄公社于1961年划归乡宁县，且隶属于临汾地区。想要跨地区调动，谈何容易！

从此，父母一个乡宁一个稷山，团圆梦碎。之后整整二十五年，父亲虽在不断调动工作，可无论到了西坡、交口还是到了乡宁县科委、县志办，始终都还在广袤的乡宁县界里打转，没法跨越那座高大的吕梁山。吕梁山，阻隔了父母的相伴，也阻隔了我们对父亲的情感。

父亲久居深山，在我心里亦如山一般冷酷。遇到村里人父亲也偶尔会笑着打声招呼递根烟，对我们却总黑着个脸。我曾幻想几个月才回来一次的父亲对我们也能面带笑容，能像别人家“干事”的爹一样每次回来都能买些好吃的，能骑车子带上我去县城去黄河边游玩，哪怕到附近的集市上转转也好。可是没有，能享受到的最大福利只是半本方格稿纸。

我曾埋怨过父亲的自私：挣下钱舍不得给多寄给家里，就知道自己看书买书买书看书，还偷偷给他爹给他哥给他弟。我也曾埋怨过父亲的苛刻：他自己睡懒觉行，我们要睡个懒觉就得挨扫帚；大哥不就偷了小贩一根红薯嘛，就被当犯人一样捆在树上打；姐姐过年放假烫了个头发（其实挺好看的），在父亲眼里便成了“资产阶级腐化堕落”，要断绝关系……当然，童年的我并不知父亲都经历过些什么，不知道父亲为何对别人和蔼却对我们粗暴。母亲每天没日没夜劳作的艰辛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我看不到也没想过山那边的父亲每天怎样生活，是否也有许多难言的痛苦和心酸？我更没想过父亲作为一个双料“黑五类分子”的女婿（姥爷是“反革命战犯”，舅家成分是“地主”），在那个特殊年代里的矛盾、徘徊和煎熬。

阳光总在风雨后，历史的车轮也总在不断向前。五十岁那年，头发花白的父亲终于走出深山调回稷山县政协工作。又十年，父亲退休返乡，与母亲过上了朝夕相伴的幸福生活。

许是把最小的我也交待过了吧，父亲的脸不再那么深沉。在一如既往对别人和善的同时，对母亲和我们也能做到“一视同仁”，对孙辈们更是少有的耐心：无论孩子们要“骑高高”、买好吃吃还是缠着讲故事，父亲都百依百顺，满眼满脸的慈祥和宽容。农忙时，父亲扛了农具陪母亲下地锄田拔草打理庄稼；闲月时，母亲坐在门洞里纳着鞋垫儿陪父亲浇花种菜读书看报。可谁曾想，这样的和谐宁静竟被一纸诊断震得粉碎！

大哥二哥在获悉父亲病情后也都紧张万分，谎过母亲安顿好家小后，与姐姐一起陪父亲来到省城。父亲埋怨道：“不就是个囊肿嘛，哪用得了这么多人？你俩回去招呼庄稼，有你姐和三三在就行了。”我对父亲说：“病是不严重，但位置不好，而且那东西压迫了肝胆的出口，是个大手术，人家主任说可能要请省里专家做哩。”父亲这才没再赶哥哥回家。

后

稷

文

苑

杨立明，男，1970年生，稷山阳史村人。医学硕士，重症医学专业主任医师。从医二十余年，工作之余喜欢舞文弄墨，孤芳自赏。发表各类医学论文近三十篇。

顾问：赵永刚安新明

制作发刊：薛前发

协助制作：焦云竹葛丽娟

逆行者杨立明作品集（2020.12.28）

杨立明文集（2021.12.28）

杨立明文集（2022.10.28）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