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明//父亲的太阳（五）

父亲是在我离开老家当晚走的。临走前父亲就跟我说他也许就在这两天，我鼓励说一定能过了春节。姐说杜冷丁和吗啡都各准备了一盒，父亲只用了一支，没算太受罪。说那晚父亲睡得特别香，全家人也都睡得香，她迷迷糊糊中听见父亲咳嗽了一声便没了动静。姐说父亲好容易睡那么香，她没忍心打扰，可过了一会儿又觉着心里不安。拉着灯一看，父亲已静静地走了，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那天是二零零七年元月三日（农历十一月十五），正是母亲的生日。母亲半哭半笑地说，你爹小气了一辈子，临走还计划得这么周到。

守灵那几日，我并没多少哀伤，只是戴了孝帽穿了长号衫随哥哥们磕头作揖迎送悼念的亲朋。父亲本不喜欢铺张浪费的，可我们还是遵乡俗叫了两班子鼓乐，在村“十字”搭了戏台请了戏班子。出殡那天特别冷，饭菜刚出锅很快就凉了，一些凉菜甚至还没上桌就结了冰。村里人都说可惜了那二百多元一桌实实在在的好席。县政协一位副主席主持了追悼会，好多单位都送了花圈。

墓地就选在吴嘱坡根我家的柿子地里，背靠高高的梯田，面向一大片平展展绿油油的麦田，站在坡顶可看到几里外的汾河。墓穴是砖拱窑，窑顶距地面约一米五深，里面并排放两口棺材也很宽敞。母亲看后很满意。我们在墓室及棺材里放了父亲要带的所有东西：那台相伴二十多年的牡丹牌收音机，那块戴了近四十年的上海牌手表，还有《辞海》《资治通鉴》等书籍及纸墨笔砚等，当然也包括那本《稷斋史话》。

父亲在“史话”的“自我简介”里有一首诗：“一生清贫常没钱，沉湎史海忘艰难。人聚珠宝肥后代，我结一集启儿男。”既是对他自己的总结，也是对我们的启迪。书的封面是按父亲要求设计的：背景为墨绿色，白色的手稿印迹隐没其间，一轮淡金色的太阳在那片浓浓的绿中冉冉升起。那轮太阳不大，很淡，很普通，在谨小慎微地发着属于它的光，像父亲。

2022年8月7日初稿

2022年12月13日修改

后

稷

文

苑

杨立明，男，1970年生，稷山阳史村人。医学硕士，重症医学专业主任医师。从医二十余年，工作之余喜欢舞文弄墨，孤芳自赏。发表各类医学论文近三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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