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高选
认识杨高选老师其人，改变了我对警察的看法——中国警察不只有强健体魄。杨高选老师是一名老警察，先后写出了140多篇、约60万字的故事、小说、散文以及影视剧本。其中，电影剧本《感动》被拍摄成警察题材的数字电影《融冰》，并于2009年5月在央视六套播出……
品读杨高选老师文字，进一步改变了我对警察的看法——中国警察不只是铮铮铁骨，他们内心深处也是满满的善良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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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归宿的新郎
稷山 杨高选
枣园村陈明山老汉的闺女陈玉芳腊月二十九结婚，嫁给了一个在县公安局工作的小伙子叫李斌。
可是，村里这几天有人传言说，结婚当晚，新郎官李斌就借口有重要的工作任务，没等闹洞房的人散去就匆匆地外出了。直到第三天新媳妇“回门”（新婚夫妇回娘家）之时，还不见新郎官的面。只是陈玉芳一个人在娘家待了大半天，后来就被人用车接回去了。村里好多人都想看看新郎官长得啥模样，可是人家连个面儿也没出现。几个比较亲近的邻居看着纳闷，也不好意思细问缘由。此时又恰逢正月，人闲嘴杂，各种各样的猜测也就多了起来，不到两天功夫，满村子传得沸沸扬扬：
“人家小伙子肯定有他的心上人啦，要不然还能不入洞房就走了？”
“工作再忙还比国家总理忙？那不就是一个借口嘛！”
“以前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说变就变了？”
“现在的年青人啊，都是属猴的，说变就变，一点也不靠谱！”
“……”
我的姑表兄弟就是枣园村的人，听到这些议论后，还专门打电话问我：“你们单位有个叫李斌的？是不是年前刚结婚，娶得媳妇是不是叫陈玉芳？”
我说：“有李斌这个人。咋啦？你是查户口的？”
表弟笑着说：“哪是一位什么人物啊？娶过媳妇没进洞房就跑了？是不是有啥毛病吧！”
我说：“你别瞎扯！人家好好的，没病没灾。你咋知道人家没入洞房就走了？”
表弟笑着说：“这事儿枣园村都传遍了，亏你还是公安局的人，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你别说，我还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李斌结婚的那一天上午，我们青山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一起去他家给他祝福贺喜，还喝了他给我们敬的喜酒呢！从他家出来后，我就去核桃沟村里办理一起伤害案，三四天都没有回到派出所，表弟说的这个事情我当然不知道了。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我也想问问情况。可是山里的手机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所以回到派出所后，我给所长汇报了案件调查的进展情况之后，随手又拨打了李斌的电话。我和李斌是省警校的同学，他比我小三届，也算是我的一个师弟。他毕业后分配到刑侦大队工作，我一直在派出所工作。虽说不在一块儿处警办案，但是我们之间的同学情分还是挺厚实的。既然听到了这个传言，我就想了解一下实情，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有难言之隐，我们起码也能对师弟劝解安慰一番嘛！
我给李斌的电话连续打了三次都没有人接听，便把电话转接到了刑侦大队办公室，那里值班的一位女警告诉我，李斌这几天和三中队的全体侦查员在柳庄上案呢！我便拨通了三中队长吴蒙的电话。
我和吴蒙是铁哥儿，他刚接上电话,我就责怪了他几句：“你这个三中队长真是一位关心下属，体恤民情的好领导啊！你要进步，你想被提拔我们都拥护，可是你不能把人家新郎官拴在案子上不下来啊？人家李斌举行完婚礼还没有入洞房就被你拉到案件现场，现在都已经五天了，还没有回过家呢！你是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吴蒙笑着说：“伙计，你咋像吃了枪药似的，满嘴巴冒火星子？我知道李斌没进洞房就上案了，而且已经连续干了好几天了。但是我要声明一点，不是我把李斌拉来的，是他自己来的。他这个人一上案子就来劲，干不出样子不撒手，这是他的一贯工作作风，我能马上改变了他？再说了，我已经好几次劝他回家去看看，可他就是不走啊！我还有啥法子？你不能冤枉好人，拿我来兴师问罪啊！”
我说：“别把自己的责任推得那么干净。我还不知道你的底子。李斌蹲在现场，大事小事都能拿得起，你自然轻快多了。他不回家岂不正合你的心意？”
“啥事都逃不脱你的火眼金睛！”吴蒙笑着说：“这个案件的现场情况很复杂，也很棘手。折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眉目。这会儿，李斌正在中心现场勘查一个物证，很快就会拿出结论。你放心，这个事儿办完，我就让他马上回家看看去。你就放心吧！”
我接着又教导了吴蒙几句：“咱们都是过来人，你就是不考虑李斌，还要考虑人家媳妇和家人的情绪啊！越是工作积极的同志，咱们还就要多给予一些关照，你这个队长可不能鞭打快牛啊！”
吴蒙拿着电话一个劲儿点头致歉，似乎做错了天大的事情一样，我的心里才感到了一丝欣慰。我虽然没能和李斌通话，但是吴蒙既然答应了让他今晚回家，我也就大放宽心地放下了电话。
转眼李斌结婚就十天了。我在核桃沟村里办理的伤害案子也已经移送检察院报捕。趁着眼下没有缠手的事情，所长让我休息两天，回家看看父母。我想李斌结婚十天了，照我们老家的风俗，也到了“出十”的时候了。于是我便顺路来到李斌家里，想看看这位新郎官。
一进门，李斌父母就告诉我，李斌从结婚那天晚上去了案件现场后，一直就没有回过家。我一听就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位老人。吴蒙前几天就答应我要让李斌回家看看嘛！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本想再问吴蒙，可是，拿起电话的手又放下了。望着两位老人沮丧的神情，我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们小两口子好着吗？”得到了李斌父母的肯定之后，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李斌结婚对两位老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未入洞房的儿子一走就是十多天，老人家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李斌虽然是刑侦
工作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但是领导们给他安排了婚假，可是，作为一个新郎官这些天却缠在案子上夜不归宿，难道小俩口的感情真的出了问题？
我几次想问问吴蒙，狠狠地批评他几句：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不照顾李斌的具体情况，让一位新郎一直坚持上案子？可是，转眼一想，吴蒙眼下大案压头，四处求援，也有他的难处。
我又一次拨打李斌的电话，这一次终于接通了。可是李斌那头压低声音告诉我：“师哥，我正在接触犯罪嫌疑人哩，有话咱们随后说好吗？”
我拽住他：“我只问你一句，你和玉芳之间好吧？”
“我和玉芳好着哩，这个你放心，我俩之间还有一段故事随后要告诉你！谢谢师兄你的关心，我先挂了！”
他们两个人还有故事要给我讲？有啥故事？总不至于让我给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调解矛盾纠纷吧！这个家伙一句话又给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悬念，让我不得安宁！
就在案发十三天的时候，这起奸杀七旬老太的命案终于告破，凶犯落网。我一听十分高兴，立即带着真诚的祝贺前去柳庄，终于见到了新郎官李斌。十几天的鏖战让他看起来黑瘦了许多。
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和他对视片刻后，问道：
“新婚大喜的日子，不待在家里，谁让你上案子？是不是干出瘾了？”
他笑了笑说：“没人叫我来，是我自个儿来的。这个案子比较复杂，我既是侦察员，又是警犬员，现场勘查，物证鉴定，走访调查，随时都要进行，哪一样工作我能离开？咱们不是总说，命案必破嘛！可是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了，咱还能当狗熊？”
“你只想到了命案，你就没有想到父母，没有想到玉芳吗？”
“想到了，咋能不想？可是，那是家事，这是公事！干警察的，只能这样选择！再说这夫妻恩爱相守几十年，就是要互相理解和支持，还能只图热乎几天？”
我给他翘起了一个大拇指，接着说：“你说的虽好！就不怕媳妇有怨言？”
李斌这才悄悄地给我讲了他俩之间的故事：“结婚当天的傍晚时分，我就得知柳庄发生了杀人案。我给石局长打电话询问这个事情，石局长让我在家里安心度我的新婚假，上案的人员他已经安排到位了。我们说的话被玉芳听到了。她以前早就知道勘查每一个案发现场时，我这个警犬训导员都要去参加，便笑着给我出了一道该不该去命案现场的选择题，让我选择正确答案。你说，我就是再糊涂还能选错答案？闹洞房的人们刚一走，她就给我准备好了东西。临出门时，玉芳给我说，你们当警察的不容易，咱俩既然走到了一起，我就要支持你。你放心去吧，以后家里的所有事情我来操办，我一定给你一个稳定放心的家。你说，遇到这样一个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贤惠媳妇，我能窝在家里，看着命案摆在那里不努力工作吗？”
想不到，夜不归宿的新郎官让我们担忧了十几天，还以为两人的感情真的出现了问题和危机，结果却是虚惊一场。
这正是：
新婚之夜发命案，
新娘要考新郎官，
家事国事何为重？
新郎给了好答案！
2017年6月2日
于北京·望京
稷
山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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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李骏虎 李云峰
总编：郑天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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