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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怀与远跳——读阿尔丁夫·翼人长诗巜沉船》

追怀与远眺——读阿尔丁夫·翼人长诗《沉船》

阿尔丁夫-翼人

2016-07-21


                             追怀与远眺

——读阿尔丁夫·翼人长诗《沉船》

                            高亚斌

每一个民族都需要好的诗歌,更需要好的长诗和史诗。对于早期的民族来说,体制浩大的史诗几乎是她们的精神成长史。在现代社会,工业文明导致了经济的飞速发展,但也导致了人们的精神荒芜,物质至上主义甚嚣尘上,人们已经放弃了精神上的追求,放弃了对文学、对诗歌的信仰与忠诚,诗人们也丧失了诗歌创作的热情,文化消费主义所倡导的简便快捷式的文体消费观念,更是把诸如长诗等的创作推向了穷途末路。自从朦胧诗人中江河、杨炼,以及80年代后期海子、欧阳江河等人之后,对史诗、大诗、长诗的书写已经鲜有建树,几成绝弦,这无论如何都是诗歌的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可贵的是,阿尔丁夫·翼人仍然背负着信念与虔敬,背负对一个民族的赤诚,在长诗创作这一寂寞的领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并且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迄今以来,他已经创作了《西部:我的绿色家园》、《撒拉尔:情系黑色的河流》、《蜃景:题在历史的悬崖上》、《新月上的蓝宝石:十月的撒拉尔》、《水里的刀子斩断风:牧羊人之歌》、《苍茫瞬间:播种时间的美》、《荒魂:在时间的河流中穿梭》、《错开的花:装饰你无眠的星辰》、《光影:金鸡的肉冠》、《沉船——献给承负我们的岁月》、《母语:孤独的悠长和她清晰的身影》、《遥望:盛秋的麦穗》等长篇诗歌的煌煌巨著,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被评为“中国当代十大杰出民族诗人”,获得了广泛的声誉,随后他再次荣获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诗歌奖”,赢得国际诗坛的赞誉。

一首好的诗歌要能够触及人的灵魂,唤醒人们沉睡的思想和良知,迫使人必须作出面对,我想,这应该是一部好的作品起码应该具备的道德良知和社会承担。从某种意义上说,翼人的长诗代表作品《沉船》一诗,就体现出这种思考与担当,一如海德格尔所说的:“我们的任务是使这一短暂易逝的大地如此深刻、如此痛苦和如此热情地依存于我们自身,从而使它的本质重新在我们身上‘不可见地’产生。”如果说翼人的诗歌尚不足以如此振聋发聩的话,那么,至少它能够给那些迷失在世事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予以当头棒喝,使他们重拾失落的信仰与尊严,则《沉船》自有其存在的必要,诗人自有其存在的价值。

“我认识一条河

这便是黄河

这便是撒拉尔

对河流永恒的记忆

和遥远的绝响”

翼人的《沉船》一诗,延续了他以往长诗的主题与风格,一如既往地叙写有关世界、历史、民族、宗教等等宏大主题,体现出他对人之存在的终极意义与价值的热情关注。整体地看,这首长诗有着非常纷繁芜杂、复合庞大的元素符号与结构框架。全诗共56个小节,每个小节之间既有流贯,但也时有断裂;既有驻足流连,又有移步换景,诗思的跨度在客观上造成了诗歌阅读的难度与障碍,同时,也以晦涩玄奥的形式缔造出陌生化的思辨品格。一部作品就是一个世界,长诗《沉船》就是一个自足的小天地,其中包容了众多的因素,和谐的、不和谐的,冲突的、共鸣的,喧嚣的、静谧的,明显的、隐晦的……也许他的这首长诗负载了太多的东西,而诗人的视角又在整体与局部细节之间闪回跳跃,因而就“沉船”的总体意象来说,有时又是混沌的,显得晦暗不明。但在诗句的不断推进中,我们又时时拿它作为坐标和参照,可以以此来判断诗人的思维在何处游弋,而我们则在他遐思冥想的神秘召唤和引领之下,实现了一次漫长而有意味的精神飞翔。

“船”作为一个文学意象,在中西方文学中都是极为常见的隐喻。早在古希腊的神话中,就出现了拯救人类的诺亚方舟;进入资本主义时代,就有了像《鲁滨逊漂流记》那样远航四方、寻求财富的小说。现代社会以来,则有了象征科技进步、民族腾飞的神舟火箭等等。船的意象在中国古典文学中屡见不鲜,尤其是作为民族形象的一种载体,在近代以来诸如晚清小说《老残游记》等,以及当代作家的小说,如《古船》(张炜)、《方舟》(张洁)等等中,成为民族复兴或生存处境的一种寓言。而在翼人的诗歌里,象征民族、文化、历史、思想、救赎等等的航船已经成为过去,成为几乎被人们遗忘的记忆,沉淀在岁月的长河中,等待被诗人用话语重新唤醒、激活。在这首长诗里,翼人正好充当了唤醒者的这一角色,为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进行庄严的招魂。

与“船”的意象相互关涉的是河流。从地理学的角度来说,河流可以是普天之下的大江大河,那里曾经是人类文明最早的发祥地,在这首长诗里,它更指的是翼人记忆中流经家乡青海循化的黄河,是中华文明的摇篮,也是诗人童年的摇篮。但这只是河流的表层意义,从更深层的意义上来说,河流乃是时间的象征,是历史的物象化表征,是文明发展进程中不断的流逝和再生。可以说,人类文明的艰难历程,既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又恰似一艘不断在时间之河中前行的船只,其中有的是一帆风顺、一日千里,也有的是浪淘风簸、涡流险滩,甚至有浪遏飞舟、被迫搁浅。而且,不可避免地,也会有一些承载人类文明的船只,会在历史的进程中遭遇沉没,逐渐在岁月流逝中被人们忘却、被时间之波掩埋,成为“遗忘的残骸”,等待时间与记忆的重新打捞。在这里,诗人仿佛一个历经岁月沧桑的睿智之士,摆渡于逝者如斯的岁月湍流之中,引领我们时而击楫中流,时而俯首沉思;时而引颈远眺、时而溯洄从之,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之维中自由穿梭,实现对现实的审视、对历史的反思和对未来的展望。在诗人的笔下,时间之波激荡成为一轴浩瀚博大的画卷,一切在时间中展开,一切又在时间中归于沉寂,而到了下一刻,时间又重新开始……

另外,船的意象还指向漂泊、流浪等状态,体现在翼人的诗歌中,《沉船》中诗人也处于一种精神上的游离与流浪状态,如诗中所写的:“化生命为流浪的歌谣”。伴随着时间的波浪起伏流淌,诗人也在不断行走、质疑和叩问。“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一穷尽奥秘与灵魂挣扎的情状,早在两千多年前的屈原身上就已经出现了,峨冠博带、风神憔悴的屈子,也是面对浩渺苍茫的湘水,发出了令人锥心的天问。可以说,翼人毅然选择了作为现代社会的一个精神拷问者,甘于在精神上进行自我放逐,面对众水所归的黄河,远步古代思想先驱们的足印,发出了类似屈子的浩叹与吟咏,在一个凡庸的时代,奏响了寂寞的阳春白雪。

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在长诗《沉船》的整个叙事过程中,还渗透着一种浓浓的死亡意识。在这首诗歌里,“死亡”、“死者”、“葬礼”、“灵地”、“墓穴”等等,都是长诗中出现频率极高的词汇,它们以彼此接近的能指与所指相互指涉,拼接出一幅幅兴盛与衰朽、死亡与糜烂、涅槃与新生的吊诡情景。在《沉船》中,生命与死亡呈现出悲壮惨烈的景象,无论时间、记忆也罢,无论往事、历史、时代也罢,死亡或者流逝注定是这首长诗展开的语境预设,死亡成为诗歌的灰暗底色。即使在关涉爱情的场景里,死亡的阴影也时刻觊觎着挚爱着的情人们,这是一种揪心痛苦的情景:“一对恋人苦苦地相爱/但当夜幕降临时/唯独留下一句话:/‘我死就死在你的怀里……’”从“与死亡邂逅在岸边”,到“河流弯曲 生命之河不断延伸”,直到“死者的葬仪将在某个黄昏来临”,这种死亡意识弥漫在整个诗篇中,制造出悲怆苍凉的阴郁气氛。从个体生命的层面上来说,归根结底,生命就是时间的开始,而死亡就是时间的结束,时间成为联结个体与群体、过去与未来、此岸与彼岸、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桥梁,生生死死之间,熔铸着诗人的生命体验与情感淬火,共同浇铸成为诗歌中的“沉船”意象。如果说尼采提出了上帝已死的命题、福柯提出了人已死的命题的话,那么翼人想要提出的,无疑是时间已死的命题。自然,时间已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它带走了过去时代里的一切:青春、理想、信仰、家园……诗人面对的是一个时代荒原和精神废墟上艰难的重建,用诗中的话说就是:“时间的阵亡毁坏灵魂的家园”。紧接着,在业已死去的时间的断流河上,生命又有了新的潜流涌动,在沉船之后的崭新河道上,一个新的时代又开始了,可以说,诗人在宣告时间之死的同时,又宣告了时间的复活。于是,在经过短暂的旋回和搁浅之后,“穿过生命 穿过痛苦 穿过死亡/穿过新月下崭新的/街道、工厂、广场、宫宇和楼房”,船行继续向前,我们也继续随着诗人思维的舟楫进发,“沉舟侧畔千帆过”,时代的更替迭兴表现出代谢之美。

“长河啊 当思想的船只沉入深深的河底

属于我的船只搁浅在何处?”

创作《沉船》一诗的80年代后期,正是中国社会经济转型的时期,旧的计划经济体制开始被打破,新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逐步形成,人们的价值观念发生了转向,历史的航线已经改变。在文学领域,也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在我们已经写出和正在写的作品之间产生了一个深刻的中断”(欧阳江河语)。面对各种社会变迁,与当时的许多同时代的人们一样,诗人们也产生了深刻的内心冲突,出现短暂的精神迷茫。《沉船》在很大程度上就体现出这种“现代性的焦虑”,是诗人面对一个时代行将结束、另一个时代行将开始时的不安与躁动。这是一部生命之诗、沉思之诗、哲理之诗,诗中凝结着诗人对生命与时代的严肃思考,闪烁着思想流动的闪光碎片。纵观全诗,其中流贯着各种繁复的意识流动,充塞着大量纷繁芜杂的意象、形象、场景和冲突,绚烂而缤纷,确定的、不确定的,情感的、理性的,……其中既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山险峻,又有让人心旷神怡的平原风光;既有一泻千里的快意宣泄,又有内心冲突与纠缠的漩涡,所有这些都共同汇成了一道情感和思想上的洪流。这一切之中,包容着各种盘根错节的声音与主题,错综着各种不同的元素,和谐的、不和谐的,兼容的、不相容的,聚合成为一支支雄浑涌动着的意识、情绪之流,在长诗里或显或隐,时而掀动波浪,时而又归于消失,形成一种巨大的实体与空白,使诗歌获得了丰沛的充满张力的空间。

荷尔德林说过:“在一个贫乏的时代里,诗人何为?”《沉船》出现于理想主义凋零的时期,长诗里高歌猛进式的英雄主义色彩已经丧失殆尽,有的只是一种受挫的激情,一种青春豪迈过后回归现实的冷峻沉思。诗人如同面对逝川的智者,“在心灵的土地上久久徘徊”,发出的是一个民族长久的的呓语,也是个人冷静的剖白与宣扬。从民族的归属上来说,翼人是撒拉族诗人,他的脉管里流淌着民族文化的血液,他的精神中渗透着母族的血性,他的诗歌里有着撒拉族民族文化的深远传统,撒拉族民间文学在他的诗里留下了悠远的回音。另一方面,这些诗句又是极其富有个性的,海子有《太阳》、于坚有《0档案》、欧阳江河有《悬棺》,从他们的这些长诗中,都能够见到诗人睿智的形象和光辉的人格,同样的,翼人《沉船》以及他的其他长诗,共同谱写了诗人的自我形象。由于全诗在一种沉思冥想的氛围中展开,因而整个诗篇成为混沌莽苍的意识之流,以河流作为比喻,那么他的诗句就像波光闪烁的河面,河面上跃动着的是他变幻不定的诗思与五彩斑斓的灵感碎片,而河流的下面,则是他深厚的意识活动的潜流。海德格尔说过:“诗人从跃动、喧嚣不已的现实中唤出幻境和梦”,正是如此,翼人所有缤纷的情思,都是通过无意识、潜意识以及梦境等形式,在诗歌中得到了画卷般的诗意涌现。

而且,在《沉船》中,伴随着诗人的种种意识活动的,是他对人与世界、历史与现实的思索,是他对生命现象与生存状态的考量。对此,翼人的态度是审慎的、犹疑的,语气是含混的,他在小心翼翼地作出价值的评判与取舍,而没有作出明确的阐释。这样的写作姿态,一方面给诗歌的阅读造成了审美上的阻力,对读者形成了智力与思辨上的挑战,另一方面,也造成了文本的开放与包容,极大地释放了作品的能指潜能。诗人的一部分情绪是激昂的、明亮的,形成为显在的惊涛骇浪,另一部分情绪是沉思的、晦暗的,汇聚成一道水面下的潜流,在这两种情绪的冲突、碰撞中,迸发出璀璨夺目的思想与哲理的火花,为阅读者带来了思想上的照亮。可以看出,诗人没有表现出青春期诗人们凌空蹈虚的虚幻的英雄主义的热情,而是选择了谦卑的低飞的姿态,以更加开放、容纳的胸怀,遍览万物,反观自身,显得热情而成熟。

同时,由于大量意识流因素的参与,以及语言上的文白杂糅特点,也造成了翼人的诗歌类似李金发象征主义诗歌的特点,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朦胧和晦涩。整首诗好像刻意打乱了情感逻辑顺序,任凭意识和情绪的江河恣意漫流,灵感盛开的花瓣散布在诗的原野,几乎随处可以捡拾,而又似乎没有一个清晰的主题可以一以贯之。尤其在整个谋篇布局的过程中,诗人仿佛处于醉意淋漓的酣畅境界,以一种十足缭乱的精神状态,即尼采所说的酒神之境,自如挥洒,咳唾珠玉,“召唤船夫、河流和船只/出没土地、吞吐星斗”,整个长诗一气呵成、浑然一体,令人叹为观止。并且,我们还可以看出,诗人还接续了象征主义诗歌用审丑的眼光观照世界的传统,对现代工业社会的质疑与抗拒时有体现,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诗歌对现实的批判深度与力度,这使得“沉船”也具有了类似艾略特“荒原”、波特莱尔“恶之花”的意蕴,成为现代文明的一个象征。

“忧郁的眼睛正在穿越

远古的传说 久远的往事”

在长诗《沉船》中,时间是诗歌的一个重要维度,就时间而言,有漫长的岁月推移、年代变迁,也有季节的变换、日升月落。在诗中,时间既是一种存在、又是一种流逝,它具象化为一条流动的河,负载了一切存在与言说,如诗中所写:“哦,河流 生命的绝唱/万象众生的意念”。因此,面对时间,诗人是无比虔诚的,他以谦逊甚至卑微的姿态,“聆听时间高贵的圣训”。显然,在时间之中,诗人关注的重心仍然在于人,在于人之文化存在形态、人之精神状态。以人为探究和思考的中心和出发点,诗人展开了对人之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回眸与远眺,在某种意义上,人与时间、河流是同一的,用《沉船》诗歌中的话说就是:“人的走向依然是河流的走向”。那么,人类的未来会如何呢?时间之河将流向何处?对此,诗人并没有作出明确的阐释,而且这也是一个令所有哲学家感到棘手的难题,因此,诗人说:“或许时间的结局/令人难以想象”,这形成了长诗中有余味无穷的空白,也构成了他永久的追问。

巴尔扎克曾经说过:“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同样的,在某种意义上,长诗也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它所要呈现的也是一个民族隐秘的心态与心路的历程。《沉船》就有着这样的写作倾向。作为撒拉族的杰出诗人,翼人致力于通过《沉船》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长诗,对撒拉尔民族的精神骨架与思想脉络进行了粗线条的勾勒。在长诗里,有着许多关于民族起源、神话宗教、民歌古谣、民俗传说等等的描述,这些描述,正是对民族心灵史的遥远钩沉,通过这诸多方面的描摹,一个民族古老而年轻的面貌开始慢慢清晰,与之同步地,一个自称为撒拉尔的族裔后代的精神画像,也开始慢慢清晰。而且,就具体的创作语境来说,作为80年代末期的作品,《沉船》中还夹杂着寻根文学的余响,显示出为民族文化寻求出路的某种冲动,此时,诗人的文化寻根意识与对现代性的寻求共时性地存在,地域目光与全球化视野和谐统一地交融并生。诗人显然明确地意识到,一个民族要发展,要继续前行,就必须卸载一些东西,去掉一些重负,甚至舍弃旧的船只,搭乘崭新的航船,才能以更加开放的胸怀,包容更多的东西;才能在属于未来的航程中,更加飞速地驶向远方。因此,他毅然把历史归于被时光洪流深葬水底的沉船,然后,以更加青春的面貌,扬帆竞发,骄傲地游弋于现代民族之林。

在这里,显然,“沉船”表征着历史和传统文化之类,与之相对的,则是掩埋掉“沉船”以及万有,裹挟着现代性、未来、永恒等等,浪淘风簸涌向远方的河流。二者相较,翼人把更多的笔墨倾注于后者,而对遥远往事的追溯与诉说,只是他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力量的一种有效方式。因为,就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而言,传统既是一种资源,又可能形成因袭的重负;同样地,现代性也是如此,它可能把一个民族导入一个崭新的时代,但也可能使一个时代进入新一轮的荒芜。对于这一点,翼人是有着自己清醒的认知和深刻的反思的。因此,在《沉船》一诗中,他并没有一味地沉湎于对既往、对历史的留连之中,一味地给“沉船”吟唱一曲感伤的挽歌;但他也没有停留在现在,耽于淡漠麻木的世俗化的认同与狂欢,而是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中,冷静地审视、旁观,表现出一个知识分子独立不倚的人格形象。从长诗的整体构思,包括诗歌题目的命名都可以看出,诗人对现实世界持着爱恨交加的心态:物质至上的世界固然粗鄙丑陋,但人类思维与智慧的花朵却无比美好,如同诗中所写的一样:“世界的象征……宛如废墟中长出的一朵荷花”。于是,诗人努力在庸俗卑劣的现实中,进行艰难悲壮的精神超越,仍然是富有宗教象征意义的荷花:“或是污灰里长出的一枝荷花/企图盘根错节 企图攀沿河之树梢/将永远栖息在相似的灵地”。诗人仿佛怀抱着刻骨的孤独与痛苦,企望在死亡的废墟上,开辟出崭新的航路,流荡出新鲜的时间之河,以收获别开生面的风景和历程,因而,整首诗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艰难前行。

作为一个生长在深处内陆的青海的“从马背上启程的儿子”,翼人却钟情于河流。他曾经写过许多与河有关的诗歌,在他的许多诗里,河岸成为人生相逢与离别的特定场所,成为出生之地与最终归宿之所。在另一首长诗《神秘的光环》的题记中,他曾经写道:“无以言说的灵魂,我们为何分手河岸/我们为何把最后一个黄昏匆匆断送,我们为何/匆匆同归太阳悲惨的燃烧,同归大地的灰烬”。我们不禁要同诗人一道质询:流水,到底归于何处?人,到底该魂归何处?对此,也许帕尔卡尔说得对:“河川是流动的道路,把我们带到要去的地方。”

沉船侧畔,让我们坚定地出发,因为我们相信:“人的走向依然是河流的走向”。

简介:高亚斌(1973—),男,甘肃静宁人,诗人、文学博士,兰州交通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曾在《文艺理论与批评》、《民族文学研究》、《暨南学报》、《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兰州大学学报》、《北京理工大学学报》、《大连理工大学学报》、《北京科技大学学报》、《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燕山大学学报》、《吉林师范大学学报》、《北方民族大学学报》、《科普研究》等刊上发表过一定数量的学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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