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培磊 || 上戈记忆（7）种烟

上戈记忆（7）种烟

卫培磊

吃过晚饭后出去散步，抽了支烟。回到家后，妻子说：“一身烟味，又偷着抽烟了吧？说戒烟戒烟，戒了多少年了也戒不掉。你干脆回老家去种烟算了，也不用花钱买了！”种烟？对了，童年时家里是种过烟的。我的记忆之舟沿着时光之河逆流而上，回到了童年的故乡，回到了那一片葱茏的烟田里。

 

家乡多山，种粮食是靠天吃饭。当时地里种的粮食作物主要是小麦，玉米，大豆。除过这些还有一些经济作物，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有两个一个是苹果，一个是烟叶。

 

我们兄妹三个都要上学，家里条件比较困难。记忆中每年父母都会种几亩烟叶，种烟是农活里比较繁琐的一项。需要育苗，盖膜，栽种，掐顶，撇烟，结（编）烟，炕烟，分级，发酵，打包等许多道程序，最后才能出售。

 

过罢正月，父亲就会盖一个烟亭来育烟苗。先选择一块长方形的好地，把土翻的松软，施好肥，浇好水，把烟种洒在里面。然后把竹子劈成窄窄的竹条，像弯弓一样插在两边，再在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塑料布，用来御寒。烟种就在这个父亲为它搭好的温室里，发芽生长。逐渐长成一棵棵茁壮的小苗。

 

阳春三月的时候，父亲会带着我们一家人到烟地里起烟垄。在犁好施过肥的田里，用铁锹挖出一条条稍高一点的地垄，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塑料膜用来保湿保温。烟垄起好后，父亲会打开烟亭的塑料布，把烟苗挖出来，装在筐子里。用架子车拉到田里栽种。栽烟时，用手在铺好的薄膜上抠开一个小洞，把烟苗放进去用松软的泥土埋住根部，再浇上一瓢水。

 

然后就等待烟苗一点点的长大，期间还要经常去地里看看，防止虫咬，干旱，水浸。烟苗挺娇贵的，旱了长不大，涝了会变黄直到死亡。等烟苗长到半人高的时候，就要把顶掐掉，把最底下的几片叶子也撇掉。让中间的叶片能够充分得到养分。这时的烟田满目青翠，犹如一片片茂密的森林。

 

夏天到来的时候，烟叶就慢慢成熟了，这时就可以撇烟了。我们全家人一起到地里。但是一般是父亲和母亲撇，因为撇烟技术性要求较高。我也曾尝试撇，但是经常把不太熟的叶片撇下来，父亲说可惜了，这种烟烤不黄的。于是我只能做些辅助的工作，把父母撇掉放在地头的烟叶抱到车上。拉回家，等着晚上结烟（是不是这个结字，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就是把叶片编到一根竹竿上）。撇烟这个工作很难受，不但累，最重要的是烟油很大，撇一天烟，浑身黏糊糊的，很难洗掉。

 

吃过晚饭，父亲会在院子里扯上一根电线，接好照明的灯泡，把家里的电视抱出来，我们就开始一边看电视一边结烟了。结烟时用一根长两米左右的竹竿，上面绑着两根绳，一根两端固定，一根一端固定。拿起两三个叶片放在竹竿一边，用那根活动的绳子把叶柄绑住，然后把绳子从固定的那根绳子下面穿过去，拉紧。再拿起两三个叶片放在竹竿的另一侧，用绳子绑住再从固定的绳子下穿过去，拉紧。如此循环往复，很快，一竿烟就结成了。父母结烟结的又快又紧，我也曾学着结，但是总是拉不紧绳子，速度也很慢。烟叶多的时候父母要结到后半夜。结成的烟叶整整齐齐的放在两根杆子搭成的平行架子上，叶片向下，叶柄朝上，像是一排绿色的艺术品。

 

第二天，就可以把结成的烟放入烟房了，那时候村子里几乎家家都有个高高的四四方方的烟房。烟房底部有土坯切成的火垅，一头连着前边的炉口，一头连着后面的烟囱，中间有多层用木桩搭成的架子，顶部还有天窗。父亲进到烟房里面，我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在外面把结好的烟一根根的递给他，满满的一竿烟很重，我一个人拿不起来，就和弟弟妹妹抬着往烟房里送，父亲从上往下把烟一层层搭在架子上，等放到最下一层，烟也就全部放入烟房了。可以点火烤烟了。

 

把烟房的门关好，再在外面搭上一层厚厚的帘子后，就开始在炉子里点火加煤。烤烟是用煤泥烤的，一般早早的父亲都会买好一车烤烟用的煤放在那里，用的时候父亲按照煤土比例把煤和成煤泥，用小铲子送到炉子里面。一会儿后面的烟囱里就会飘出一缕淡蓝色的烟雾，袅袅散开。

烤烟是一件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要把握好每天的温度湿度变化，不能高也不能低，高了容易把烟烤黑，低了容易烤不干。都是次品。炉火24小时不能熄灭，就连晚上父亲也要起来几次加火看温度。

我很喜欢烤烟，因为有不灭的炉火，我和弟弟妹妹经常会去摘一些青壳的核桃或者嫩玉米棒子，放在炉火里面烤。一会就熟了，拿出来香味扑鼻。对于那时没有多少零食的我们，这些都是难得的美味啊。每年到这个时候，村庄的上空都会飘着淡淡的烟雾，弥漫着一股烧煤味道，夹杂着烤玉米和烤核桃的香味。

 

烤烟一般要烤7天左右，等烟叶的水分全部蒸发后，叶片变得金黄。就可以关火了，关火冷却一天左右，就可以出烟了。我们全家把烤好的烟叶从烟房里取下来，水分蒸发后的烟叶轻了许多，连弟妹就可以轻松的拿起一竿了。黄灿灿的烟叶犹如一串串黄金，似乎发着令人目眩的光。取出来的烟要从竹竿上卸下来，放在阴凉潮湿的窑洞里发酵几天，等烟叶绵软一点后，父亲就开始分级挑选了，颜色好，叶片大的是一级，小点的是二级......分好级后就把烟叶整理好，一把把的扎起来，打包好。

当然烟叶不是只能撇一次，它会从下往上满满的成熟。我们也一次次的重复撇烟，结烟，烤烟的工序，直到所有的叶片全部成熟被撇掉，只剩下一根根光溜溜主杆插在烟田里，好像古代军队出征前士兵手里举着的长矛。

等到把所有的烟都考好，分级，打包后，街集的时候时就要拉到街上的烟站里卖掉。父母半年的辛苦，就变成了我们兄妹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及家里的油盐酱醋，人情往来。

等到我上初中以后，故乡的苹果有了名气，镇里大力鼓励老百姓栽果树。慢慢的种烟就少了，我们家也不种了。相对于烟叶，乡亲们更喜欢栽苹果树，不光是因为苹果好看好吃收益高，更重要的是一次栽种，多年收益。每年只要做好管理就行了。

时过境迁，我已在城市里漂泊多年，记忆中的许多劳动场面都离我渐行渐远了。但是那一片片绿色的森林，一缕缕袅袅的烟雾，一串串金黄的烟叶还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

【作者简介】

卫培磊，笔名文耒，网名阿磊。河南洛阳人。出生于豫西的一个小山村，现在郑州从事旅游行业。深爱文学，尤其诗歌。虽久居都市，却深恋故土。愿用最美的句子描绘出世间的美好。电话同微信：15639078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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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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