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菊花喜结良缘之日。
震耳的鞭炮,鲜红的喜字,欢天喜地的宾朋。
豪华的宝马婚车引领着清一色的,二十八辆白色轿车,把一对新人迎进了县城红园壹号一幢楼下。
新郎山风度翩翩,新娘菊花花枝招展。
山和菊花家在农村,高中毕业后一块去苏州打工。他们住在同一个家属院,工作在同一个电子厂,一块上班,一块下班。菊花买液化气了,山会帮她搬一下,山衣服脏了,菊花也偶尔帮助洗洗。年轻人出门在外,难免相互之间有个帮衬。时间长了,两人便有了感情。过年回家,山托媒人一说和,便订了终身。
按当地风俗,山买了轿车,在县城买了楼房,花掉了父母和自己所有的积蓄。订婚送礼,结婚送礼,楼房装修,把亲朋好友的钱接了个遍。买家具时,实在没钱了。就托媒人和亲家商量,电脑和数字电视先不买了,等结罢婚,缓缓再买。可要面子的亲家死活不同意。 眼看婚期一到,请帖都发出去了。事情也没敲定。山看父母愁得寝食不安,牙一咬,说我再想想办法。第二天,服务人员把电脑和数字电视就送到了家里。
结过婚,菊花是要回娘家住几天的。回家时,是娘家一个兄弟送的。他们一到山家,娘家兄弟发现结婚时的电脑和数字电视不见了。问山:“你的电脑和电视呢?”
“还给店里了,当时看父母太作难,花钱租的。”
这个兄弟啥话也没说,回家后,无意之间把话传了出去。菊花的母亲听说了,非常生气。对老伴说:“你说,山咋能这样办事呢?租家具结婚,传出去丢不丢人?再个,刚结婚,都骗我们,以后还得了?”
“都结婚了,你还能咋地?算了!”
“不行,我得和他说道说道。”
县城红园壹号,山家。
山和妈妈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那是山爸的病危通知书。
“你说,你爸要是不那么狠活,早点检查身体,至于这样么?”
“还不是我们家穷,我结婚给他造成的压力太大。”
“那倒是!那几年,你爸老说胃疼,背着我偷偷吃药。问他,总说没事,胃病吃几片健胃消食片就行了。让他去医院检查,他说,小病,花那钱干啥?”山妈擦着泪说,“要不是我整理床铺,在他枕头里发现这个,还不知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呢?”
一阵门铃声传来。
“谁叫门呢?”
“是菊花从医院回来了吧。”山妈说着,起身开门。“哦!对了。山,和菊花说一下,你爸的事先别让菊花的爸妈知道。”
“嗯!”
打开门,菊花妈站在门口。
“是亲家母啊!快进来。”山妈热情的说,山随手把病危通知书装进口袋。
“你也在啊,那正好。”菊花妈说着走进屋,问山:“孩子,你们结婚时买的电脑和电视呢?”
“这个么——”
“卖了吧?怎么能这样呢?”菊花妈气愤地说,“真买不起电脑电视,晚几天结婚也行啊,骗人多不好。这要让外人知道了,该说我和她爸不通人情,逼的女婿租家电结婚。”
“亲家母,别生气,别生气。”山妈一边倒茶,让座,一边赔情,解释。“这不是钱不够用,孩子也是没办法啊。有一点能耐,谁想这样。缓两天,缓两天,不管咋样把电脑电视买回来。”
“你也是,孩子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菊花妈掉转头说。“租家电结婚?这叫啥事!”
“你——”山见母亲为自己受气,实在看不下去,就想说丈母娘。
“这事我知道,山和我商量了,是我的主意。”随着话音,菊花推开门走进来。“妈,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为给我们办婚事,山他爸都……”
菊花看山一个劲使眼色,把话停下来。
“都什么?”
“都出去打工了!”山接过话头。
“农村人嘛!过场事能不借账,出去打工还债也正常啊!”菊花妈。
回家的公交车上,几个乘客。
“听说马村的山和姚村的菊花结婚,光彩礼就要了十二万。”
“是啊!我也听说,老公公为了过事,都累得住院了。”
“那是,你说现在咱农村孩子说个媳妇多不容易啊,买车、买房、装修、置办被褥、家具,订婚、结婚再送两回礼,媳妇家还得要个七八十来万。还有照结婚照、办婚宴等。累病了?我看不要命就不错了。”
“这菊花家也是?要那么多彩礼干啥?这不是要人家命嘛!”
“相互攀比呗!”
菊花妈在位上坐着,听着别人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点这几个人她不认识,要不恐怕得钻地缝了。
菊花家。三间出檐土房子。
菊花妈走进屋,气呼呼的把包扔在桌子上。
“他爹,你过来。”
“啥事?”
“打电话叫菊花回来,把存折还给山。离婚!”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离婚那么容易,又怎么了?”
“今天从城里回来,一车人都在说我们,要彩礼把亲家愁的得了病。我们前后收了八万元,在他们嘴里却变成了十二万。
这不是糟蹋人么?结婚借电脑电视都够丢人了,现在又和别人乱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赶紧打电话!”
“这个你也信啊!常言说‘钱,越捎越少,话,越捎越多。'十里没真信!况且,亲家也不是说是非的人。”
“那我不管,你打不打!”菊花妈拿起手机,“好,你不打。我打!”
县城医院。
山和菊花刚借钱给山爸办完住院手续,准备去吃饭,菊花的手机响了。
“喂!菊花,赶紧回来一下。你爸爸病了!”
晚上十点,菊花家。
菊花把带的礼品递给妈妈。
“爸呢?病的咋样?”
“你爸好着呢,没病!我叫你回来有别的事。”
山刚要推门进去,听到屋里的对话,停住了脚步。
菊花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刚结婚,就又骗,又说是非,以后还能有好?我养这么大闺女,要点钱怎么了?我就你一个女儿,那边也就山一个孩子。存点钱,我和你爸老了,你们也少点负担,有啥不好?咋就这么多事呢?”
“妈——,我也有事要和你说。山他爸真的病了,是胃癌,急需手术没钱。你把他家给的钱先给我,行不?”
“他爸病了?不会是又骗人吧?今天我去你家,都没人说。”
“真的!女儿的话你还不信么?”
“那也不行,你爸也有先天性心脏病,万一有个好歹,急需用钱咋办?”
“先给他救救急吧!过了这个坎儿,我和山出去挣了钱再给你。”
“那好吧,我给你两千。”菊花妈想了一下说,“不过,你不能这样回去。先让山家把电脑电视买了,你再拿钱回家。”
“那不好吧,他家现在正用钱呢?”
“这是底线,要不两千我也不给。”
“妈——”
菊花还要力争,山推开门走进来。
“花,你不要说了。我们走!”
“你走,花不能走!把电脑电视买了,花再回家。”
七个月后,山家,一个农村老院。
大门口搠着招魂铭旌,白联封门。
上联:操劳终生父恩深似海
下联:挥泪祭灵儿女泪如雨
横批:父恩难忘
门口众乡亲进进出出。
院内,妇女们有的摘菜,有的洗碗,有的蒸馍,有的做饭。厨师在灶前忙着备桌。棺材旁,几个男人在放柏枝。
上房侧厦内,山妈和家族里面年纪最大的长者,在劝说山。
“山啊!去把你媳妇叫回来吧。咱有事了,你去叫她,她父母肯定叫她回来。”
“不去!”
“你这孩子,咋恁犟哩,咱花几十万说的媳妇不要了?”山妈流着泪说,“菊花多好的媳妇啊,又贤惠,又孝顺。都是他妈,没事找事!”
“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
通往山家的乡间小路。
怀孕六个月的菊花和爸、妈在路上走着。 爸爸手里提着大宝,妈妈的手里拿着纸钱和烧纸儿用的祭品。
“菊花,累不?”菊花妈说,“要不要歇歇?”
“不用,咱赶紧走吧。不早了。”
“这孩子,哎——”菊花妈叹了一口气,“他爸,你说咱见了亲家母可咋说啊?”
“你不是挺有本事么?没辙了。”菊花爸说,“当初不让你听信谣言,不让你打电话,你不听。孩子来叫了几回,每回我都说,差不多让菊花回去算了,你还不听。”
“我不是咽不下这口气么?谁想山这孩子说不来,还真不来了。菊花都这样了,我还能真的让他们离婚啊!”
“到那儿啥也别说,行五百元礼。再问问亲家需要什么不?能帮尽量帮忙吧!”菊花爸探口气,“没亲家公了,你和亲家母好好沟通,沟通。”
“行五百?少不少啊?要不把他家结婚给的存折还给他。”
“算了吧。亲家母是个要强的人,你不知道?这时候给,肯定不要。过罢事,给菊花。他家借那么多帐,孤儿寡母的,咋还呐?咱也不能看孩子们不能过不是!”
“那行,就这吧。”
“这是何苦呢?当初不要彩礼吧,你非要。房子吧十六楼,那么高,花那么多钱不说,一月下来,水电费、电梯费、垃圾费,还有吃喝拉撒都得掏钱,这样算下来,得多少钱?我们在城里又没有工作,打工吧,咱县城最高工资不到三千。顾得住么?”
“别人家闺女都这样,咱不买房,不要彩礼,这不是怕人家笑话么?唉——”菊花妈长叹一口气。
“爸、妈,我跟你们说,将来孩子生了,我可不在城里住。上楼下楼不方便,孩子屙了没啥垫不说,城里的空气也没咱乡下好。”
“中,我们帮你带。”菊花爸、妈异口同声说。
两年后。
县城公园壹号山家,防盗门紧闭。门口贴了一张售房告示:
告示
此房转让,价格从优!
联系电话:×××××××××××
联系人:马山
县城长途汽车站。
开往苏州的长途客车上。山和菊花坐在窗口。山妈和菊花妈在车下站着,菊花妈手里抱着山和菊花一岁多的孩子。菊花爹在往车的后备箱里装行李。
“山、菊花,你们放心去吧。孩子有我和你妈呢,放心去吧!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吃好住好!多增点钱,早点把债还清。无债一身轻啊!”菊花妈说。
山妈抓着孩子的小手,挥舞着说:
“乖!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汽笛一声长鸣,就在汽车开动的一瞬间,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菊花妈眼睛红了。
“但愿咱的孙子长大后,他的孩子不要遭受这个罪!”菊花爸说。
初稿于:2016年12月24日16点57分
作者简介:雨韵,原名贾绍杰,洛宁县赵村镇南头村人。从教26年,爱好写作、摄影。参加过乡志编篡工作,担任过共青团县委、《洛阳日报》社、县广播站通讯员,《洛宁人大》、《关心下一代》报社特约记者。于1985年前后加入洛宁、宜阳两县新闻学会。曾经在《河南农民报》、《豫西报》、《洛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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