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旱烟袋
浅笑安然
那是一根父亲半生相伴的旱烟袋,它是由一个碧玉烟嘴,棕红竹子烟腔,黄铜烟锅,黑色牛皮烟袋组成的。它的每处结构处都镶着白银花边,看上去非常精致。
儿时的记忆里,每次父亲吃完饭的那袋烟,多数都是由我来装上,使劲用小手的大拇指摁几下,然后用火柴点燃,看着父亲悠闲的抽上一口,一股浓烟从父亲的口中慢慢吐出,那烟味香极了!
父亲是一个博学的人,懂古籍,会医术。他的手抄版医书、古书都是用白棉纸自抄自钉的,足足有一大木箱。最早懂得花木兰的传奇故事,不是在书上,而是从父亲的讲述中。
那时候的冬天,父亲不用下地了,我们一家子七八口人,有时候还有邻居。多的时候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大笸箩,边听父亲讲着各种人物传奇故事边剥玉米。母亲还会给我们炒上一大盆子玉米豆子,又酥又香,那种温馨和暖,即使门外飘着雪花也没感觉到冷!我们家门外有一个大碾盘,我们队里人平时用来碾米碾面用的。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成了父亲的讲台,月光皎洁的秋夜;手摇蒲扇的夏夜;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围着碾盘或坐着或趴着,听的可专注了!那些古典传奇故事如《樊梨花征西》《穆桂英挂帅》《三侠五义》……很多的民间传说,都是伴着父亲的烟草味道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父亲写的一手好字,每年的腊月二十六开始,父亲的文房四宝就放在了堂屋里的大方桌上,最后这四天要给邻居们义务写春联了,我们便在这一天就开始欢跃了!家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满院子放着红红的对联,我也忙着捡小石头压着对联,怕风吹花了字。稍微有点空了,父亲还要帮母亲忙厨房里,蒸枣山、煮油菜、炸果点儿……那时候的父亲很忙碌,受人敬仰!
父亲的外科医术也很了得,自制的外科药都装在大小不一的瓷瓶子里,有几十个之多,放在他的白药箱中。那瓶子是我的最爱,有青绿、墨绿、朱红、瓷白的最多,每个瓶子上面都有漂亮的小楷字,这个散那个散的。我总想动动,可我明白父亲爱如至宝啊,怎敢造次!只在他打开药箱给别人施药时让我看一看,有时候也会让我给他递一下药瓶,这便成了我的奢望。我爱瓶子的色彩和形状,可又看不得父亲给人家动刀子施药,很纠结的当时。有一次,看见父亲把一个药捻子稔进那人的患处,我捂着眼睛流泪就是不肯离开,只是想要摸一下那瓶子!
父亲在别人眼里是很有煞水的人,但对我却宠爱有加。
记得那次,父亲从成都伯伯家带回来一个红色的收音机,那可是当时的奢侈品。父亲下地了,我俩手抱着它在椅子上晃,“哐啷”椅子翻了,收音机被我抛到脑后,成了“哑巴”!我也顾不上头上磕的包,赶紧翻身捡起收音机拨弄了老半天,就是不会出声!急得我满头大汗,这可咋办啊?这可是父亲的宝贝啊!咋办?咋办?逃吧!于是,我躲到了村北头的同学家里,一连两天不敢回家。最终,还是母亲找到了我,我战战兢兢的跟着母亲回家,心里那个忐忑啊……
我跟着母亲走进大门,就瞟见父亲,坐在上屋的前沿底下的饭桌上吃饭。我低着头蹑手蹑脚的随母亲溜进厨房,母亲边给我盛饭边数落我“把东西摔坏了吧,还跑呢,知不知道大人着急啊……”“红,端到我这儿吃来!”忽然听到了父亲温和的声音。我端着半碗面条汤怯懦的走上台阶,不安的坐在父亲的对面,不敢抬头,只顾扒拉着碗里的稀面条。此时,父亲已经吃完了饭,慈爱的看着我,不言语,只是把那个烟锅塞进烟袋里,慢慢的攥着。等我吃完了,父亲轻轻的把那个白色的汽油打火机递给我,我会意,像小鸟一样的跑过去帮父亲点燃了烟,一切都在那闪烁的小火苗和烟草的香味里升腾了!
都说父爱如山,那种依靠和安全感更是无法比拟的!
我小时候很胆小,若是在睡觉前听了别人讲的鬼神传说的话,我总会半夜惊醒,不敢闭眼。只有听到父亲那“哐、哐哐”磕烟灰的声音传来,才会心绪渐安,慢慢入眠。那声音比催眠曲都管用,不管是睡在母亲的身边,还是睡在二姐的脚头,那有节奏的“哐哐”声连带着烟草的香味,汇成温馨的神曲,让我瞬间安然!
后来,劳累的父亲病了。我去看他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他装上一锅烟,点燃。父亲看着我笑,笑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我的心却是那样的酸。我的父亲不该是这样,让病魔折磨了十三年,病魔夺走了他坚毅的步履;夺走了他挺拔的气质;夺走了他风雅的谈吐;随后便有了这种笑,让我心疼的笑。而后,那根旱烟袋伴着香香的烟草味,随着至亲至爱的父亲一起离我而去。
在我以后的岁月里,再也闻不到那种味道,那种只有父亲才有的香香的烟草味,淡淡的香味永远飘在我记忆里,留在我的心间……
【作者简介】曲晓红,网名红、浅笑安然,河南洛宁人,未来星幼儿园教师,喜欢文学,闲来喜欢在诗海词波里拾趣,陶冶情操,喜欢安静的发现一些生活中的微幸福,偶尔弄弄墨香,记录生活中的跌宕起伏。喜欢交友。微信号qw13147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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