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占武 ​|| 二蛋

二蛋依然决然地坐上了通往苏州的班车。

二蛋妈望着远去的班车，流下了两行热泪。

为阻止二蛋去苏州打工，二蛋妈把学校校长老师及二蛋舅都搬来了，然而都‘无可奈何花落去'地走了，二蛋说‘母亲是世界上唤醒儿子的最大的力量，失去母爱是人生最大的耻辱，不知替母分忧的是畜生。'

二蛋在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司机突然一剎车，车上的人都‘哎呀哎呀’地直惊叫，原来路上横跑过一条狗，司机来了急刹车，二蛋也被摇醒了。

车慢慢又启动了，二蛋闭上眼，朦朦胧胧看见母亲挑着一担水走来，两只大桶和她那瘦小的身体极不相称。她歪歪斜斜地向前走着，晃得桶里的水只向外溢。二蛋跑过去，想帮妈挑水，可惜自己还沒有担子高，妈对他笑了笑，好像说，孩子你还小，玩去吧，而后又歪歪斜斜地走了。

二蛋妈是个苦命的妈，二蛋是个苦命的娃。二蛋爸那年在生产队搞水平梯田，挖土垫地，不幸被崖上塌方的大土块砸死了，二蛋妈哭得死去活来，可队里穷得叮当响，谈不上赔偿，社员们只好东家裤西家袄的凑了几件象样的衣服给二蛋爸穿上，下了葬。好心的队长给二蛋妈多加了五百个工算完事了。(那年的二分一个工值九分钱，分七斤粮食)

次年春天，二蛋妈生下了二蛋。队里的好心人都劝二蛋妈再找个人，一来挑起这家的重担，二来二蛋也有人照顾，可二蛋妈摇了摇头，拒绝了。她怕世事难料，有了后爸就有后妈，怕二蛋受屈。就主动挑起这家的重担，转起艰难岁月的年轮。

二蛋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不但从沒让妈生过气，反而替妈做好多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在家好儿子，在校好学生，年年成绩优秀，现以全县第二的优异成绩被录县直一高，他刻苦学习，一心想圆自己的大学梦。

常言说:少丧父早当家。二蛋深知母亲带大自己不容易，他不像別家的孩子，只知道玩，他总是帮妈做完家务，才去玩一会。每次回学之前，总是把灶房里堆满柴火，把缸里的水担得满满的，足够妈用一周。

土地承包那年恰是个丰收年，二蛋家光小麦就收了三十多袋。二蛋不会扬麦，提起锨不知道往哪扬，东一锨西一锨，扫帚也不听使唤，扫得满场是麦。累得满头大汗也还是做不好。二蛋叔看见，主动教二蛋，他说，看着好做不好做，常言说，会扬扬条鱼，不会扬只鳖。二蛋笑着说，我扬的就像鳖，为什么?叔说，先选风向，要顶风横向，这样风把麦糠吹走一部分，脚要站稳，锨要一字把麦均匀撒开，总是撒在一条线上，扫帚要两头轻中间重，把麦堆也扫成一字，这样麦糠被扫出堆，扫帚不要往下撵，否则扫帚头的麦糠就被压住，麦堆里总有麦糠，这样就成条鱼了，扫帚两头一重，扫成圆不圆方不方的就像个鳖了。二蛋在叔的耐心指导下，终于学会了扬麦。

春耕夏锄。秋天的庄稼全靠一张锄。玉米头遍是最关健，也是最难锄，既要锄掉麦茬又要深锄，深才能保墒。二蛋妈教二蛋锄地，脚扎稳不乱挪，握紧锄把劲使匀。二蛋学起了朝阳沟里的银环学锄地，‘那个前腿弓，那个后腿蹬，心不要慌来手不要猛，把脚步放稳劲使匀……’，逗得满地里人都笑了。手磨了血泡，他用毛巾包起来，继续锄。二蛋深知，自己多锄一锄，妈就少锄一锄，为母分忧是孩子的天赋。就这样，二蛋的庄稼活干得又细又好，犁耧锄耙，样样提得起，放得下，村里没有一个人不夸奖的。

二蛋不但勤快，生活也很俭朴，从小就养成了艰苦朴素的好作风，衣服补了又补，他说毛主席老一辈人都穿补丁衣服，我们为什么不能穿?只要干净就好。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二蛋记得最牢。別人的孩子吃老子，二蛋只有自己努力。他趁假期，星期天，主动到地里挖药，打枣卖钱，供自己上学费用。一次打枣，不小心撞上了一窝葫芦包马蜂窝，大股子马蜂向他身上扑来，他急忙爬下，用袋子盖住头，可蜂还往身上钻，他急中生智，把袋子向远处一拋，马蜂才向袋子冲去，他才赶忙爬了过去，就这也蜇得他满脸红肿，身上也啃了好多处。妈心疼得直落泪，他却满不在乎，笑着说，我受蜇不疼。

前几天星期回家，见妈不在家，四下寻不着，正在焦急之时，猛然看见远处拐弯处过来一个好像似背了一挎篓柴火的人，太远看不清，只见柴火堆象一座小山似的，缓缓地向前移动。恍惚看见那人个头不高，腰压弯得成了个‘7'字，艰难地挪着沉重的步子。近了些，他看见那人穿了件粉色上衣，咋一看像妈妈的衣服，他心“咯噔”一下，忙揉了揉眼晴，仍看不清。他快步向那人走去。快百米左右，更像。他飞快地跑了过去，不由自主的叫了声妈。那人听见有人叫，稍稍 抬了抬头，二蛋这才真正看清是他妈妈。他箭一般冲过去，接过妈的挎篓。妈抬起头，蓬乱的头发扑粘在脸上，汗水向雨一样向下淌，水泥路面清晰地流下一行湿湿的汗滴。二蛋背上妈的挎篓，两眼挂着泪珠，说:“妈，不让你去拾柴，你怎么又去哩，还拾这么多?"

二蛋妈捋一下扑在脸上的头发说:“我闲着没事，隔院你嫂说到地里转转，没想着拾得太多了。”妈这次太让二蛋伤心了，你看出妈是说什么也改不了勤劳的本性了，他的确担心妈的身体，迟早会被累垮的。在他心里，妈妈是天，是他唯一的靠山，决不能让其倒下，六十出头的人了，沒享一天的福。

那天晚上，二蛋彻夜无眠，泪不止一次涌出眼眶，浸湿了枕头，他决定先出外务工，然后把妈接出去，让妈彻底脱离农村，隔上几年，再想其他办法。

二蛋妈听娃一说，怎么也不同意。好不容易上到高中，三年二载就考大学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她叫来弟弟劝二蛋，二蛋说得舅无话可说。二蛋妈打电话叫来校长老师，然而都是含泪离去。

二蛋把家里的粮食卖去，给妈买来几袋面和米，又买了几百元煤球，一切安排妥当，才坐车去了苏州。

二蛋到苏州第一个月后，把除了生活费用的钱留下，其余的钱全部给母亲寄回。二蛋妈接过钱，仰天大笑，我的儿出息了，给妈寄钱了，然而又大哭起来，他知道这是孩子的血汗钱，来之不易。

年关二蛋回家，给妈买了几件上好的衣服，妈激动得直掉泪。又割了几斤肉，娘倆高高兴兴地过了个快乐年。

年后，二蛋把舅叫来，动员妈跟他到苏州去，妈一人在家他不放心。在舅的几番道理说服下，二蛋妈终于同意和二蛋一起坐上了去苏州的班车。

光阴似箭，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二蛋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使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老板为了答谢二蛋，把公司30℅的股份给了二蛋，还破例让二蛋当上了公司的业务经理兼副董事。

二蛋是个有心计的孩子，虽然未读完高中，这几年他白天公司上班，晚上学习，并报考成教，终于，功夫不付有心人，成招顺利过关，完成本科结业并颁发了合格证书。

二蛋也结婚了，现已是兩个孩子的爸爸。媳妇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慧人。一家五口和睦相处，幸福美满。

人老思故土。二蛋妈几次催二蛋回老家看看，一来是看看家乡的变化，二来的确是想家乡的亲人姐妹，二蛋同意了。

年关公司放了假。二蛋决定和家人回老一趟。一切收拾妥当，正要出门，电话响了，二蛋掏出电话一看，是村里的老伙伴，也是现任支部书记，说是村里要建敬老院，想让二蛋破费一点，二蛋二话沒说，捐资200万。只听对方在手机里大笑起来，“哥们，我请客，回来別忘了带大娘和弟妹及孩子们，哥在村口接你们。”

二蛋锁好门，和媳妇孩子及妈一块，来到火车站，坐上了回老家的班车。

【作者简介】贺占武，笔名绿原，网名春笋。洛宁县赵村镇人。曾有数十篇作品发于多家报刊及文学平台，现为华夏思归客诗会会员，特邀作家。曾有上百条留言被录用。有些作品被选为地方头条及搜狐新闻。本人喜欢用默默地文字，交欢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