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东北部，群山起伏，碧溪飞瀑。山英就在这沟壑纵横，涧深坡陡的山乡中，艰难地爬涉着，生活着。
山英出生在一个父亲是教师，单凭母亲辛劳务农养活姊妹七个的困难家庭。她在姊妹排行中是老大。童年时代的山英和其它乡邻的孩子们一样，是在饥饿中度过的。当时，农村实行的是凭工分计报酬的分配办法。由于父亲在外地教书，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力，加上孩子多，家务大，挣不来工分，总是欠资户，缺粮户。每逢队长吆喝去仓库分粮时，母亲总是忐忑不安，好像办了啥缺理事一样，去早不行，去晚了也不行。有一次队里分玉谷，与山英家隔壁的大姨自知自家工分少，待别人分好了她才去。于是队长便大发脾气，说：“你们这些没工分的欠资户，架子还不小哩，还等去请你们不成吗？”从仓库回到家，大姨委屈得泪流满面。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山英的心，于是她不顾父母再三劝说，毅然决然离开了学校，回家帮母亲挣工分，贴补家用。
春天，天暖了，解冻了，农活也动了，山英随大人一起下地，扭动着她那纤弱的身躯去铲地、挑粪、锄麦子。夏季，受生产队指派，去地割牛草，过秤记工分。山英个头虽小，可手却灵快，一晌下来，能割一百来斤的青草，沉重的背篓压得她几近匍匐在地。秋季，收玉谷，刨红薯，拾掇烟叶，她从不歇工，敢与大人比高下。冬天，大搞农田水利建设的工地上，总有她瘦小的身影。手冻烂了，脚碰破了，没听她叫过一声疼。就这样，年复一年，养成了她吃苦耐劳的脾性，乡邻们都说她是个铁姑娘。
忙过队里的农活后，她总不失时机地帮母亲处理家务，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弟弟妹妹的衣服鞋袜常挂在她心里，饭菜及杂事也是她每天的一项重要仪事日程。
山英是个热心的女孩子，邻居家没有没受过她的耐心帮助的。瞎子奶是解放初的农会干部，她的丈夫解放战争时为国捐躯，山英曾多次帮瞎子奶做饭洗衣，寻医买药。瞎子奶感动得遇人便说，山英比我那远嫁的闺女待我还亲。
七八十年代，农村经济还很落后，乡邻们穿衣还全凭自家缝制。为此，山英没少给乡亲们义务剪裁，缝补衣服。尽管再忙，只要有人相求，她便必应，热情接待，认真剪裁缝制。她凭着自己的一片真诚之心，感动着每一位乡邻。
那年，北京的部队医疗队一行20余人下乡支农来在中河老街。山英曾帮他们熟悉山区的生活环境，了解民俗民风。她的言行举动深深地感动了医疗队的官兵们。二年的支农结束后，医疗队要回归北京了，临走时，部队来的女医疗队长征得村委同意，把山英带到北京去看风景。恰好，山英的二大伯也在北京工作。在北京住了月把光景后，他们决定帮山英在北京安排工作，可山英怎么也不愿留在那里。按她后来说，每逢静下来时，满脑子尽是家乡、父母、弟妹。想到母亲的辛苦，她毅然告别部队及二伯，回到了家乡，又风风火火地投入到了农村的生产建设中。
经过一年多的锻炼与考验，她被选为了村团支部书记和乡团委委员。
常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十五岁那年，她与邻村的一个教师，经人牵线，喜结良缘，组成了家庭。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丈夫长年工作在外乡，家里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凭她去操心打理。她刚结婚，便没有做新娘的娇情，也没有度蜜月的浪漫。一年四季，除了自家的活外，队里分的义务工，杂派工，总由她像其他男劳力一样去拼死拼活，按期完成。
农村实行了土地承保责任制后，更加重了山英的劳动强度，她流下的汗水凝结成了瓦上霜，谁能体会和理解个中的滋味啊？平时还好些，每逢夏秋大忙，那种没明连夜的抢收抢种真弄得教人不知所措，有时甚至是哭笑不得。那年正值龙口夺食的收麦时节，有人捎回信说，丈夫在郑州学习半月，收麦难以回来。一个人应对繁重的农活习惯了的她，硬着头皮，带着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牵着牛，拉着架子车，走过一岭又一洼，爬过一坡叉一沟去地割麦。
一天早上，鸡未叫，她便叫醒两个孩子起来趁凉快下地割麦。割了一垅又一垅，汗流浃背，迷糊了双眼。当太阳出来时，她已精疲力竭了，在树凉下喝了口水，喘了喘气，又割了起来，时至中午十二点时才装车回家。
满载的车子摇摆晃晃，当走到一个地堰边时，咯噔一声，车子连人翻在了路旁的荆棘丛中。山英浑身上下被枣刺扎得火辣辣的疼，一动也动不成，两个孩子见状大哭小叫，手足无措。幸好被邻近的割麦人看到，大家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扶了出来。由于扎伤面积大，加上感染，后来几天，山英全身红肿流浓水，多亏亲邻相助，才收完了那年的麦子。
忙完了夏收忙秋种。夏收刚过，紧接着的是秋田管理。一个骄阳似火的中午，山英吃过午饭，顾不上休息，拿上镰刀，背上锄头下地锄玉谷。大约锄有一个小时左右，热得她汗滴如雨，口干舌焦，于是，她便扶着地头的一棵小洋槐树准备去休息一会儿。谁知，刚扶住树，只听轰的一声，一群葫芦包蜂瞬间扑满了她的上半身，顿时疼得她天旋地转。她赶紧捂住头，大声喊叫。有下地的人听见，跑到跟前时，她已疼得睡在地上打滚。当邻居们把她送到卫生室时，她几近窒息。经过用药，疼痛缓解了一些。常言说，葫芦包蜇三毒，顶上打一枪。她被蜇了八毒，可想那又该有多疼痛啊？听人说，邻村有一女娃去山上放牛，被葫芦包活活蜇死了，多惨啊？幸运的是，她这次竟有惊无险，好可怕啊！
由于家里家外的忙，她竟然有时连孩子也顾不上照护。一天放学后，孩子没找见她，便跟人到五里外的村子玩去了。晚上回家没见孩子，这可急坏了她。当她知道情况后，连饭也没顾上做，心急火燎地跑去寻找。当她在一个亲戚家见到睡了的孩子时，才松了一口气。
那年秋，女儿到郑州上学，她想闺女时，便不顾坐车眩晕，一个人去看了几次。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孩子，她甘愿辛苦自已，也绝不难为孩子们。
多年含辛茹苦的劳作，劳心劳神，她得了脑梗，手脚活动不便，但她仍担忧着家务与农活，带着病体继续奔忙于天间地头，操持着家里家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0一四年春，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不省人事，经河科大一附院检查，诊断为脑出血并大面积脑梗。虽经几个月的抢救，可大夫们也没回天之力，她成了一个失去了意识，失去了语言，失去了活动能力的植物人。亲戚邻居都慨叹道，真是好人多灾难啊！
六年了，山英仍卧病在床，无声无息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乡亲们没忘记她，大家一直在默默的为她祈祷着，盼她病魔消除，早日康复。
（高山流水）
2019.06.29
【作者简介】高山流水，原名高少民。曾创作《红寨艳阳》等多部剧本。近几年有诗文散见于艺笋、河洛风景线、山水文苑等网络平台和相关刊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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