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占武 || 当机“理”断(小小说)

当机“理”断(小小说)

绿原

农历腊月是一年最冷的时期。

一连刮了几天风，满天的云彩骤然像撕碎的破棉絮一般飞散着。苍白的太阳从云缝中斜射出光芒。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山峰，失去了往日的峥嵘，似乎变得平缓起来，模模糊糊地显出了许多柔和美妙的曲线。

 

张成老汉这几天气管炎又犯了，喉咙上像哽着一粒枣核似的，出气都有些困难。胸闷，气塞，甚至连大小便都感觉不太通畅。可一听说娃子今年回来过年，又来劲了。娃子出去打工两年没回来，说实话老汉真有点想。娃是他的老生子，四十二岁上才有了他，是他老两口的唯一希望。听说还带了个女朋友，他巴不得好好看看。都说南方的姑娘长得俊，他老汉真想见识见识。

张成老汉把干巴得像松树皮的手，伸到油腻的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塑料袋包，哗哗啦啦地展开，颤颤抖抖地抽出二百元钱，说:“娃他妈，今是最后一个集了，咱到集上买些年货，娃说今年要回来，总不能让娃回来再买吧。″他说完见没人应答，又自语说:“大清早也不知去哪了，疯屁股老鼠一样就知道往外窜，一辈子不坐圈。”

“你又在放啥闲屁类，谁不坐圈，就你安分？”老伴刘好在外间说话了。

“我想着你又出去了，今个不是集哩嘛，去买点年货，娃今年回来，咋着也得象样点。″张成老汉说着来到老伴跟前，“二百块够不够？″

“够了，今年又不叫放鞭炮，光买点零碎物，还能要多钱，对子(春联)都买了，就猪肉太贵了，少买几斤，你不敢吃我又啃不动。″老伴刘好说着把那没牙而深凹下去的扁嘴蠕动了几下。

“买只鸡，娃孬好也开过饭店，做个大盘咱们吃吃也中。″老汉说。

“中，记着买调料，上回你过生日蒸肉就忘了放调料，都说不好吃。″老伴说。

“这事你萦记着啊，我记不住。″老汉说。

“猪。”

“你说猪就猪，反正你跟猪也睡了一辈子。”张成老汉取笑着说。

“摆一边，老不长撮，谁跟你睡，不嫌丢人。”老伴刘好那深凹的老嘴一笑，咧得像个大瓦盆。

“那我脚头睡是猪吧，那猪也没毛也不扎，还怪暖和。″张成老汉看着老伴继续取笑着说。

老伴刘好“噗嗤″一声笑了，那大瓦盆嘴咧得能塞个大蒸馍。

 

“爹，妈，我回来了。″老两口正在取逗，猛听见有人喊叫，双双从屋里跑到院里。

见儿子在门口站着，脸上戴了一个大口罩，身边放了一大堆东西。

儿子张帅看见二老从屋里出来，就说:“爹，妈，我回来了，我不能进屋。″张帅指着那堆东西又说:“这都是过年的东西，我都买好了，你们用吧。”

老两口见儿子回来，两张核桃皮皱脸立刻笑成了两朵花。但又看见孩子那个模样且又说不进屋，两张老脸又都恢复了核桃皮状，同时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在心里说:娃这是出了啥事了，连屋都不敢进？

这时刮了一阵大风，把院里的柴禾刮得乱飞，一个红色塑料袋也随即飞了起来，竟“啪″的一声粘在张成老汉的头上，他急忙把塑料袋抓下来，在院里愣怔了半天，才问孩子，说:“你咋了，和谁吵架了，还是出啥事了？”老两口都惊呆地望着门口的孩子。

“没……″

“那倒究是咋啦？″老两口几乎是同时说。

“没什么爹，你们不要紧张″，张帅看着两位老人站那里，两条腿筛糠一样的颤抖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儿子张帅指了指那堆东西外面的说:“爹，那里是口罩，你和我妈都戴上，我好给你们说。”

老两口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村长这几天已经在大喇叭里广播宣传了，说湖北出现了什么什么病，让大家不要出门，要么都要戴口罩。

张成老汉忙走过去用颤抖的手，将那包口罩拿起，从里面抽出两个口罩，一个递给老伴，一个自已戴，由于手颤而怎么也戴不上。老伴急忙走过去，“看你笨得猪一样。”说着把口罩给老汉戴上。张成老汉对孩子说:“你不是不在湖北嘛，怎么……？″

“我路过湖北，回来都要隔离观察几天。不能连累别人。″张帅说。

“那过年？"母亲刘好问。

“在医院过，你们放心，没事。″张帅安慰二老说。

“也不知是啥球病，恁恶？″张成老汉疑虑着说。

“新型冠状肺炎，传染很快，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麻痹大意，我回来了，你们也不要出门，也和大伙隔离，也不要去串门。”张帅说。

“你咋去？″

“我有车。″

“谁的车？″

“我买的，在门口。″

老两口这才发现大门外停了一辆崭新的小车。

老两口高兴极了。都在心里说:娃有能耐了。

“可贵吧？″母亲问。

“不贵。才七八万。″张帅笑着对二老说。

“还不贵，我和你爹都没敢想过。″母亲接着说。

“本来想趁过年回来，让你们坐车出去溜达溜达玩几天，现在有这疫情，不行了，以后再说吧。″

张成老汉高兴的摸了摸头，笑笑说:“嘿嘿嘿嘿，不急不急。″

这时车里探出一个戴口罩的姑娘说:“帅，该走了。”

张帅回头说:“好了好了。″转脸对二老说:“那是我的女明友，叫丽娜。″

丽娜这时也对二老打招呼：“你们好，注意身体啊。”

二老人更高兴了，几乎要跳起来。

“好类好类。”母亲点头哈腰着说。

张成老汉说:“这啥球光景，大老远回来连进屋也不让进″，他赶紧抬起手给车里的姑娘摆了摆手，“你也好啊！″他又转过身兴高采烈地对老伴说:“看人家闺女长得多俊！″

张帅给二老吩咐好，就开着车向县医院去了。

两位老人撵到门外，对着冒着白烟的车屁股，又摆手又喊叫:“你们好好买着吃啊？！″

 

【作者简介】贺占武，笔名绿原，洛阳市洛宁县人，喜爱文学创作。曾有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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