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敏 || 过年（小说）

过年（小说）

李延敏

天阴沉沉的，刘老栓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大门口，已经大年三十的下午了，老伴正在厨房包饺子，门上的对联还没顾上贴，这两年，因为环保，春节不让放鞭炮，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感觉着年味越来越淡了。

儿子大刚两口子在广东打工，前几天打电话，说今年厂里活多，春节不停产，老板承诺三倍工资，过年不回来了，趁机多挣些钱，争取明年把新房子盖起来。刘老栓能说什么呢，谁不想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儿子媳妇在外打工也很辛苦，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哎！他叹了一声，站起身到大门口去贴对联，心想：俺们老两口都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啥年不年，过日子有啥样，只是可怜了俩孙女，大的不到八岁，小的才五岁，一年到头见不着爹妈。

吃过晚饭，老伴去厨房刷锅，刘老栓心不在焉地陪着俩孙女在看电视，他不时地拿起手机看一眼，这个手机是儿子去年春节回来时给他买的，能上网，花了六七百块呢，为的就是俩娃子撇在家里，联系着方便，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使用。快九点时，手机响了，是大刚的视频电话，大刚两口子在电话里说：“爹、妈，过年好，你们辛苦了！俩娃子在家让你们受累了。”说完，还郑重地鞠了个躬，刘老栓眼角有点湿，大声地回说：“好，好，你们在外吃好……”俩孙女一听是爸妈的声音，电视也不看了，跑过来一把抢过手机，开心地和爸妈聊起来。

“妈，我可想你了！”

“妈妈，我也想你。”小孙女也学着姐姐说。

“我也想你们。”

“妈，你啥时候回来？”

“西头晓雨她妈都回来了，给她买了可多可多好吃的！”

“我回去也给你们买好吃的。”

“那你回来再也不许走了！”

……

俩孙女好容易有机会和爸妈视频，兴奋地抱着手机不肯放下，刘老栓催了几遍也不管用，这样聊下去得浪费多少流量呀！老栓心疼钱，不容分说从孙女手里夺过手机，强行挂断了电话。小孙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孙女坐在床头，嘴噘得能拴头驴，老伴哄了半天也哄不乖，孙女“嘤嘤咽咽”的哭声搅的刘老栓心烦，他打算去给院子里的牛添草。“过年了，牛也多吃点，希望明年能添个小牛犊。”刘老栓忖度着，这头牛是政府补贴了5000元扶贫资金买的，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地里的重活干不动了，养头牛多少也能贴补一下家里的日子。

天空飘起了雪花，添完草回屋，刘老栓只顾着想心事，没留神脚下，上台阶时冷不防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趔趄，扑倒在地，他摸索着慢慢爬起来，踉跄着走回屋里。幸亏冬天穿得厚，没啥外伤，就是喘气不太舒服，胸口也有些痛，哎！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躺床上歇了半天，非但没缓解，反倒更严重了，气短、胸闷，刘老栓有些怕。

“不行去医院看看吧！”看他痛苦的样子，老伴无奈地劝道。

“去－－去医院，这黑更夜半，又大过年的，咋去？”老栓有气无力地说。

“那－－那咋办？夜长更深的，你能挺到天明不？”

“哎－－”

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半晌无语。

“我想起一个人来，”突然，老伴打破沉闷，“还许能送你去医院？”

“谁？”

“小宋。”

刘老栓一听就知道，老伴说的是新来的驻村干部宋曙光，前些时，搞入户调查，小宋到家里来过几次，工作踏实，作风务实，嘘寒问暖，说话和气，看着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还特意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刘老栓有些犹豫，前天还在村里见到小宋了，可是，这大过年的，找人家合适吗？

“打一个试试吧。”老伴说着把手机递到他手里。

铃声刚响了两下，小宋就接听了电话，“叔，过年好，给您拜年了！”

“好－－好，你－－你还在村里吧？”老栓嗫嚅道。

“叔，我下午刚从村里回来，有事吗？”

“嗯－－嗯－－，没啥事……”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老伴赶紧凑到手机旁边大声说：“你叔不得劲。”

“噢，知道了。”电话随即被挂断了，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不到半个小时，大门外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叔－－是我，小宋。”老伴慌忙出去开门。

“叔，咱现在就去医院，我开车送您去，我婶儿留家里招呼孩子。”

“这，这，这让我说什么好呢……”刘老栓下意识地擦了下眼角。

“啥也不用说，走。”小宋说着，小心地把老栓从床上扶起来。

寒冷的冬夜里，雪花不紧不慢地飘着，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车灯的两束白光照亮前方的道路，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刻，辛劳一年的人们，都忙着在家里熬年守岁，共享天伦。

开车就是快，不多时就到了县医院，小宋跑前跑后，挂号、缴费，陪着做完检查，大夫说：“病人有点心梗，幸亏送来及时，赶紧住院吧。”刘老栓耷拉着脑袋，脸阴得能拧出水来，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这下扭曲的更厉害了，住院花钱不说，连个照护的人也没有，可咋整啊！“叔，别想太多，听医生的，治病要紧。”小宋知道老栓的心思，及时地劝说道。

到病房安顿好后，刘老栓瞟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

护士拿着吊瓶过来给刘老栓输液，药液顺着细细的管子缓缓地流进了他的身体，渐渐地，他感觉胸口不那么难受了，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刘老栓从迷糊中睁开眼，一缕曙光从窗缝中透进来，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小宋拎着饭盒快步走进来，“叔，醒了,感觉好点没？”“今天大年初一，我媳妇包的饺子，您趁热吃吧。”刘老栓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又模糊起来。

太阳出来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刘老栓的病床上，也照进了他空落落的心里。

【作者简介】李延敏，洛宁县兴华镇人，现就职于洛阳某企业。喜爱文字，却没有生花之妙笔，偶尔信笔涂鸦，不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