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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力 || 长篇幽默小说《民办老师 》下集 第七回:大小领导审节目 男女擂主见分晓

民办老师下集

第七回

大小领导审节目

男女擂主见分晓


今天是公社领导前来审查节目,气氛显得又喜庆又紧张。全校昨天就全面搞了卫生,重要地方都贴了大红欢迎标语。校门口和礼堂里还挂了上十米的横幅,红底黄字鲜艳夺目。广播里反复放着热烈奔放的歌曲,如“红星闪闪放光彩”之类的。

何德何能带着半工半农及主任一干人马,到学校大门外恭迎领导。大雪初晴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冰雪未化尘土不扬适宜出行。只是西北风还是厉害,像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痛生痛。大家筒着手哈着腰开着荤玩笑,活脱脱一群老农民。

三时许,远远的出现一个黑影子。影子越来越大,还鸣了几声喇叭。一辆北京破吉普摇摇晃晃,颠颠簸簸的开到跟前。副驾驶位上的人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何德何能连忙挡住不让下来,一边挥手示意司机继续往前开。

车子慢慢往学校驶去,校领导紧紧跟着。到了大门口,车子吱嘎一声停下。何德何能抢先一步,左手先拉开车门,再用右手挡住车檐,招呼领导下车。紧接着又去开车后门,半工半农也在另侧伺候,同样姿势一丝不差。
大小领导纷纷鱼贯而出,招手微笑算是感谢。大家前呼后拥,把领导们引到学校礼堂。何德何能笑容可掬,嘘寒问暖。向领导汇报节目內容和排练情况,顺便也介绍了我和原创作品《断墙》。

没想到的是,大小领导对这个土生土长的东东挺感兴趣,问东问西问长问短。这就让我有机会多认识了几位领导,真是大开眼界收获不小。原先我只认识菩萨主任一个人。

第一位是公社革委会付主任,其实是正主任一把手。因为姓付的原因,经常会闹误会闹笑话,让別人以为是二把手或三把手。介绍时总得要加上一句:正主任一把手。否则付主任脸色就不好看,说话也夹枪带棒让人受不了。

第二位是郑主任,其实是副主任二把手。在介绍时必须特别小心,一定要补充说明副主任二把手。否则付主任也不高兴,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关键是旁边的人,很容易搞糊涂:到底谁是正主任,谁是副主任?

第三位是办公室贾主任。介绍起来轻松自如幽默风趣:贾主任是真主任,如假包换。大家哈哈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第四位是尾部长。今天来看戏,所以没带驳壳枪。介绍也挺有趣:尾部长火眼金睛,狐狸尾巴藏不住。尾部长只是笑笑,并不生气,并非想象中那么狰狞。

第五位是宣传干事人称邵部长。人长得也瘦小,很严肃的样子。戴一副镀金眼镜,有点像渡江侦察记里面的情报处长。第六个是菩萨主任,大家都熟悉。第七个是司机,排不上号不必介绍。

本来还有共青团书记妇联主任也要来,实在是车子太小坐不下。付主任一摆手:你们就算了吧,庙里还要留几个烧香念经的!说实在的,这么多大小领导一起来学校视察,还真是第一次哦!看样子确是沾了文艺汇演的光,否则不太可能。


介绍寒喧完毕开始观看演出,大家按预先排定的座次坐下。天气实在太冷,屋子里阴冷阴冷,让人一阵阵发颤。每位领导面前都放一盆早已烧旺的木炭火,再奉上一杯香喷喷的热茶。感觉立马好多了,学校的条件只能如此。

报幕员是大家都熟悉的大美女。对了,是叶芳。今天的打扮自是不同,与穿运动衫相比判若两人。一袭长裙,婷婷玉立。身材曼妙,气质优雅。淡淡新妆,女儿模样。樱桃小嘴,百灵千啭: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观众贫下中农同志们,新年好!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1975年春节慰问演出现在开始。

深深的一鞠躬,一个华丽转身,袅袅婷婷退回一侧。锣鼓呐响起震天动地高亢激扬,乡土气息十足。笛子二胡洋琴跟上悠扬婉转,又多了几分江南风韵。嘿,我们的小乐队还真是不错哦!

领导可能没料到我们乐队水平这么高,也没有见过这么清纯的报幕员。特别是叶芳走路小臀部一翘一翘的样子,大家眼睛都看得发直。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劈里啪啦拼命鼓掌。那掌声不像是鼓励激励勉励,倒像是掩饰装饰粉饰。

音乐声中厚重幕布徐徐拉开。里面是大合唱队形的造型。男女队伍各走出一人,先是朗诵后是領唱。一口官话字正腔圆,一亮嗓子行云流水: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黑夜里想你有方向
困难时想你有力量
……......

这些都是常规节目,特色不是很明显。领导反映不是很强烈,这也在我们意料之中。最期待的拳头节目,自然是《渡口》和《断墙》。两三个节目之后,领导群里开始有点小骚动。

先是情报处长同郑主任嘀咕什么,接着是郑主任同付主任嘀咕。再下来是郑主任找情报处长嘀咕,最后是情报处长找何德何能嘀咕,终点是何德何能找我嘀咕。一大圈转下来,其实只有一个意思:其他不用审查,直接上自创节目《断墙》。

领导发话就是最新最高指示,立马贯彻落实下去,所有常规节目全撤免审!何德何能不放心,又小心翼翼问情报处长:那《渡口》还审不审?处长回答很干脆:不审,直接上《断墙》。

原来是这样,《渡口》领导们早已看过好几遍,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事实证明领导决策非常英明。《渡口》和《断墙》主题相同情节相近,武打再精彩时间久了难免重复,音乐唱腔也大同小异。这叫审美疲劳。

再说,谁不想推销自己产品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首先是有瓜而且是自己种的,其次是好瓜甜瓜亲口尝过。大家稍作休息,何德何能陪付郑主任和菩萨主任出去转悠。其他人喝茶抽烟吹牛,看看学习园地批判专栏。

等付主任一行人回来,我们重打锣鼓重开戏。音乐声中小姑娘上场,绕场一周随即开唱,大意是风高雨急提高警惕不能大意。可能是前面叶芳过于性感,当然那时没这个词。小姑娘没引起啥轰动,只有象征性的几下掌声。

接下来是侯建树上场。一上来就是几个凌空翻,足足腾空两米有余,把所有领导都镇住了。以前只知道猴拳传人的鼎鼎大名,不知道竟有如此神威!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顿时掌声响成一片。

我想:领导们这掌鼓得不对呀,坏分子上场不应该鼓掌啊!同时还在想一个体育比赛技术问题:如果把侯建树的腾空翻拿去参加跳高比赛,哪还不该得全国冠军,甚至世界冠军?

接下来的戏就有点意思了。女民兵艾英明手执红缨枪再次上场,只见她一扬手将红缨枪抛向半空。那枪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呼啦啦不停地旋转,上面的铃铛哗啦哗啦直响。

艾英明紧接两个侧空翻,稳稳的用脚尖接住枪尾,再顺势用力一挑,单手接住。锣鼓钹镲敲得也恰到好处,配合手势一个甩头亮相潇洒利落。

下面的领导看了都纳闷:这哪来的武林高手?不说别的,就凭这手一抛脚一点再一接,就不是一般人能到做的。半工半农适时给大家介绍了女演员的家庭背景,原来是出自名门大家杨一枪。大家议论纷纷,赞不绝口。

接下来是两人各在舞台一侧表演。高坡怀作摸黑寻物状,艾英明作搜索观察状。有点像是折子戏武松住店,诙谐幽默搞笑。两人本是武术高手,不是戏曲高手,从没上台演过戏。背台词上唱腔,搞配合做动作,已经够难为他们了。

这些剧本里根本没法写出来,没有什么可参照依照对照,只能凭感觉去表现表达表演。我只是交代四项基本原则:一是按剧情线索发展。二是自由发挥各显神通。三是必须真打才会出彩。四是坏人必输,这是底线。

交代归交代,交手归交手。上了擂台拳打脚踢刀来枪往,谁还记得那么多呢?戏台上风高雨急夜色浓,高坡怀终于找到珠宝盒,得意洋洋正要离开。艾英明恰好巡逻到此,一个闪电,艾英明发现了高坡怀,脱口而出:高坡怀同志!

我和何德何能还有半工半农心里一紧:这还了得,叫地主分子为同志,这是什么阶级立场?我不知道下面的领导听清楚了没有,反正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那个年代逢人都叫同志,早已习惯麻木张口就来。现如今再这样叫,对方肯定用眼白你。前几年男主流行叫老板靓仔,后来又改叫叫老师帅哥。女的先前叫大姐小姐,后来流行叫美女靓妹。

台上两位演员丝毫没有发现犯了错,照样沉浸在表演当中。剧情继续往下发展,高坡怀掏出一把珠宝项链,企图贿赂艾英明。艾英明长枪一抖,把珠宝盒挑落在地。高坡怀恼羞成怒,拔出匕首冲上前来。

武术口诀里说:一寸短,一分险。大概意思是说,用短兵器的人一般都是高手,越短越见功底也就越加危险。两人一个使长枪,一个操匕首,在雨夜里你来我往,胜负难分。


此时乐队全停,只剩下锣鼓咚咚锵锵响,叮叮当当刀枪鸣。艾英明长枪一挺,高坡怀顺势一拉,长枪脱手凌空飞去。高坡怀匕首刺来,艾英明一脚踢飞。两人空手赤拳又斗了起来,真是难分难解。

接下来的事情有点出乎意料。不知是高坡怀忘了自已是敌人必须得输,还是艾英明对舞台不熟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两人越打越较真越打越靠边,再往前两步,艾英明就没地方可退了。所有的人都捏着一把汗,为小姑娘担心。

我一看不对劲,慌忙之中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还好,高坡怀似乎醒悟过来,就地一滚倒卧在地。艾英明乘势攻击反败为胜,用枪尖对准高坡怀的咽喉。哎呀呀,真是吓死我了!

当年在根据地演白毛女的戏,下面的观众非常激动,纷纷抛砖头砸地主黄世仁。我看了这个故事觉得可笑之极,这些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其实完全有可能,看戏的人太投入,难免就会假戏真做。

同样,演员太投入了也会出状况。比如说忘了台词忘了唱腔忘了动作,严重的还会忘了角色忘了剧情忘了任务。这事要说大就大,上纲上线上天平,打个现行也不冤。要说小就小,说说笑笑打打哈哈一笑了之。关键是看什么场合什么人物什么运气。

有这么一个故事,带点色彩绝对真实。县图书馆阅览室,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报纸杂志。主要是两报一刊,就是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管理员名叫小凤,年轻水嫩二十多点,刚结婚没几天。

那时的报纸领袖照片多且大,社论也是长篇大论。有一位读者上午没读完,回家吃饭下午准备继续接着读。结果找遍了阅览室,就是找不到那张报纸。这个人是个蛮子,发狠非要找到,结果在废纸篓子里找到了。

报纸已被揉成一团,展开一看,报纸上沾满了粘液,领袖头像也不能幸免。偏偏此人是个医生,一看颜色一闻气味,就知道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宝贝。悄悄拿到医院作了化验,然后报案说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污辱领袖,罪证确凿。

公安人员迅速赶到现场,逐个排查一下子就水落石出。原来是管理员的新婚丈夫刚刚出差回来,心急火燎找老婆亲热。事情就在阅览室台子上办的,匆忙之中扯下报纸垫屁股,事后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

过程不说只说结果吧。夫妻双双分别关进号子,内查外调审查了几个月。最后以污辱领袖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三年之后出狱,二人抱头痛哭欲再行夫妻之道。丈夫已患阳痿,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久而不射,万般无奈只好去找江湖大师张金标。

事情好笑不好笑,判决合理不合理,就不讨论了。我只想说几点:如果那人上午看完了文章,不就啥事都没有吗?如果那人不是医生,不也啥事都没有吗?如果夫妻俩忍着点或者自带纸巾,不也啥事都没有吗?遗憾的是生活中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后果恶果。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后面的故事顺理成章。太阳出来光芒万丈,春风送暖鸟语花香。演出结束大小领导均很满意,付主任直接发话,不用《渡口》改上《断墙》。理由很简单:丘陵地带山多水少没有渡口,因地制宜自产自销就上《断墙》。


接下来共进晚餐,狗肉老酒宾主尽欢。我本来没资格与领导平起平坐喝酒吃肉,但付主任礼贤下士:微力老师是作家啊,同来同来,上座上座!说完又感叹道:文人好啊,不像我们武人只能上战场玩命!

付主任也当过兵,听说跟小日本干过仗拼过刺刀,胯下拼掉一个蛋蛋。所以他经常说,小日本还欠我一个蛋蛋,差点让老子死门绝代哩!席间付主任来了雅兴,清唱一段《红灯记》。唱得很投入满脸汗水加泪水,也不知是屋里炭火太旺,还是朝天椒太辣。

临行喝妈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纠纠
.........

郑主任不甘示弱,唱了一段《沙家浜》:一日三餐九碗饭,一觉睡到日西斜。反正都是唱吃饭喝酒的,挺豪爽。接着又要何德何能和半工半农唱,他俩挺谦虚不说不会,只说感冒嗓子痛改天献丑。然后把我推出来,唱了一段《智取威虎山》里的唱腔,还是喝酒: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贾主任唱了一首《大寨真是亚克西》,很巧妙地为领导点赞。就连尾部长也扯开喉咙,唱了《我是一个兵》,向领导表示自己忠心。当然,这都是半工半农事后告诉我的。我细细一想,确有道理哦!

菩萨主任和邵部长分别扮胡传魁和刁德一,我则男扮女声,上演了一段《智斗》。狗肉烧得到火候,老酒喝的有点多。最后大伙又敲盆子又敲碗,勾肩搭背没大没小忘情唱起来。一个个眼泪汪汪,挺动感情的: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

吃饱喝足唱毕,付主任脸红脖子粗,开始发指示:今年春节你们就这个戏,参加全公社文艺巡演演演.........菩萨主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何德何能一头雾水迷惑不解:是汇演还是巡演?

付主任脖子一仰:先汇演再巡演演演........大年三十公社演出,年初一开始各大队巡演。公社补助大洋二百,就这么定了!手猛地一挥,身子靠在酒桌上,顿时鼾声大作。

大家不敢再唱,挥挥手退出到外面喝茶嗑瓜子,让付主任梦想成真。那天一直闹到半夜鸡叫,我们顶着月光踏着冰雪送领导们上车。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好听,冬夜的空气真新鲜!

第二天,我把这两个失误悄悄的告诉了侯建树和杨文丽。侯建树倒还沉得住气,杨文丽吓得小脸都白了,因为这事毕竟有点大!事后我才知道,这次大小领导表面上是来审节目,其实还有其他目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刘伟力,江西新余人氏。少年轻狂取名过大,后改微力戏称微哥。

一不小心成了书画家。篆隶古朴厚重,草书奔放大气。绘画作品笔墨清新,尤擅山水竹荷。

最神仰是玄学家。遍访名山大川,苦研古方秘籍。尤擅相字测字,临场每有奇效。

勉强也算是作家。出版《现代公共关系》、《到深圳求职》等书籍多种。姓名联格调高雅,堪称一绝。目前正撰写教师四部曲:民办教师,公办教师,特区教师,美国教师。

最动人处为人豪爽,谬语憨笑,交游天下。人无贵贱,只为投缘。万物有灵,皆有因果。

2013年《中华国粹》封面人物。《中国收藏》誉其为一一实力派,国学底,文人气,多面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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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来治(河南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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