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业，姓常，今年四十二岁了。他爷爷是土地改革时的老党员，斗地主分田地中冲锋在前。以后历任农会主任，互助组组长，初高级社主任。公社化后，当大队党支部书记二十余年，还是两届公社党委委员，被选为赴县人代会代表。他组织和实施了全村的农业社会主义改造，带领一千五百多口人，走上集体化的道路。经过夜以继日地不懈努力，大队粮棉产量在全公社名列前茅，劳动日值也首屈一指，成为全县先进大队。在他手上，盖起了大队部。大队部院子里有礼堂，有办公室，有医疗站，有缝纫部，还有代销店等公共设施。大队的油坊。豆腐坊，面粉厂，拖拉机站等类企业，设在村西头的空院子里，和服务行业分道扬镳，互不干扰。
他爷爷为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出了力，流了汗，做出了贡献。由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家里什么事都是他奶奶操心，因此日子过得差强人意，在全村三百八十户中，处于中等偏下水平。那个时候县上和公社的干部三天两头来了检查指导，抓点带面，他连烟茶都招待不起。大队也没有招待费这项开支，所以只能请人家喝白开水。来的干部早就习惯了，也很理解他的难处。大队书记不脱产，和社员一道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报酬是每年有六十个劳动日的误工补贴，合起来没有同等劳力挣的工分多。为此他奶奶没少有怨言。但他爷爷给奶奶解释说，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咱得解放，翻了身，当了家，做了主人。做人得有良心，不好好干工作，带领全村人在社会主义的阳关大道上阔步前进，就对不起共产党，对不起毛主席。
宏业的爸爸是位中学教师，退休十多年了。老人家喜欢看书学习，没事了动动笔，抒发一下感情。生活充实，身板硬朗，本身消费不多，退休金日积月累，也在数十万计。宏业高中毕业后，曾在粮食系统工作过。可惜生不逢时，没多久就买断了工龄，在社会上另谋职业了，给一位房地产老板开私家车。虽然能跟上吃香喝辣，但毕竟受人驱使，仰人鼻息，所以心有不甘，总想另谋出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过多种设想，但都不尽人意，未敢涉足。
二零一九年的一天，宏业告诉爷爷和爸爸说，他想把生产队的六七百亩地全部承包下来，搞集约化经营，大规模种植。理由是他经过考察，队上七十户人中，进城的有十五户，一年到头铁将军把门，责任田低价承包了出去。外出打工的有三十户，把父母和孩子留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无力经营土地，要么搁荒，要么产量不高。剩下的二十多户中，有些年龄偏大，力不从心，有些智力不足，不懂科学，得过且过地混一年算一年，根本做不到地尽其力，白白浪费了资源。另一方面，一家一户的绺绺田，没办法进行大机器作业。只有几尺到两三丈宽，满地成了地畔子，拖拉机跑不开，费时间，耗油多，工效低下，质量不高，加大了生产成本。他的设想是土地承包到手后，买一台七五零型拖拉机，把圆盘耙，条播机，收割机，打药机等配套设施置全。他和媳妇一道，作务几百亩地问题不大。万一顾不过来了，还可以雇点儿零工。
九十多岁的爷爷首先表态了：“我娃的想法好，随了爷的心愿。把爷手上的旗子重新举了起来，扛在肩膀上往前走，爷支持我娃！”他爸爸跟上说：“这是农业的发展方向，是现代化农业的必经之路，你选对了，爸支持你。我的银行卡上有三十万元，你先拿去用。不要考虑我和你妈，每月国家还给我发五千来元的退休金呢，够我老两口和你爷花用。你再借点，贷点，估计没啥问题。”
两辈老人的态度出乎宏业的预料，他心中有了底气。晚上把计划修订得跟缜密一些，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镇政府，向政党委赵书记当面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赵书记听完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满面笑容地伸出双手激动地握着。握得是那样紧，那样热情。“你这个想法很新颖，很前瞻，我完全支持，大胆实施吧，有啥困难啥问题，及时向我反映，咱们一道设法解决。”
宏业回来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以后，镇党委立即召开了会议，对他的规划进行了专题分析和可行性研究。班子成员一致认为，宏业文化程度是高中，又在社会上磨练了二十多年，比较成熟。其爷爷又是老党员，老干部，爸爸是退休教师，出身和社会环境相对优越。他有改变农村现状的雄心壮志，精神可嘉。设想紧跟了时代前进的脚步，切实可行，应该积极扶持。统一了一班人的认识，并立即把统一的认识变为统一的行动。由赵书记亲自去向县委汇报，争取上面的支持。李镇长挂帅抓这项工作。镇农业干部和经营管理干部亲临一线，协助操作。一个新的关键性的战役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宏业算了一笔总账，其中土地承包费按全镇最高的付给，每亩每年五百元人民币，六百亩合计三十万元。购置各种农机具大约得四十万元，寿命按五年计，每年的折旧费是八万元。每亩年投资八百元，合计四十八万元。每亩劳务费二百元，合计十二万元。诸项总计九十八万元。如果纯种粮食作物，小麦玉米都按亩产九百斤估计，每年可产粮食一百零八万斤。均价若为一元，可获毛收入一百零八万元。收支相抵，还可结余十万元左右，收入可观。人常说“宁做鸡头不当牛尾”，大小自己是个老板，自己说了算，强似给别人打工，整天点头哈腰的，处处看人的眉高眼低。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心中有了数，干起来劲头十足。
他先在街道打印了几张承包土地的公告，贴在几处显眼的地方。上面明确了根据土地的质量，每亩每年的承包费为四百到五百元。公告贴出的第二天，就有二十多户人家找上门来。不到一个礼拜，已经签订了五十多分承包地合同，面积达四百三十来亩。他采取刀响娃叫唤的办法，合同签字后立即付款，所以进展较快。剩下的二十来户，都属于家中有劳力耕种，但没有多少科技含量的那种。宏业一户一户地登门，苦口婆心地劝说，还答应雇佣他们干诸如浇地，播种等种种农活，每小时付给八块钱劳务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经过三番五次地做工作，老哥老嫂叫得十分亲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打通了最后一个关节，土地承包这件事总算水到渠成了。
拖拉机和配套机具的购置迫在眉睫，但资金成了大问题。宏业一方面向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元，另一方面找信用社贷款。信用社主任觉得钱数太大，需要担保。镇党委赵书记给信用社主任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项目方向对头，前景广阔，希望信用社积极扶持。并表示愿以个人的名义对其担保。有镇党委坐镇，信用社才给开了绿灯。
又隔了不长时间，李镇长领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同志，介绍说是县项目办的。让宏业填了一份立项表，准备逐级上报，争取获得省上专项扶持基金。宏业想请李镇长他们吃顿便饭，被他们婉言谢绝了。只能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客人。
一个半月后，收到了省农业厅下拨了的专项扶持资金五十万元。一河水都开了，宏业兴高采烈，整天忙前忙后，跑的不沾家。紧锣密鼓地搭台子，信心百倍地想唱一出大戏。
秋庄稼陆续收获完了。国庆节那天，宏业驾驶着新买的上海七五零型拖拉机，他身穿毛蓝色的工作服，鼻梁上架着茶色的风镜，意气风发地奔驰在广阔的田野里。三张铁犁过处，一米多宽的土地上翻起了泥浪，足足有一尺来深。拖拉机像织布的梭子一样来回穿梭，不需要注意地畔，也没有机会空跑，一刻不停地运作着。不大一会儿，一大片土地就深翻好了。围观的群众啧啧称赞着，几位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异口同声地笑着说，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多年以前。
六百多亩地，三天三晚上就耕完了。宏业在前面耕地，他内弟驾着另外一台拖拉机在后面用圆盘耙耙地，用拥梁机拥畦梁，畦子长短宽窄整齐划一，看上去端直如线，均匀似砌，如图似画，令人叹服。
开始播种了，拖拉机带着二十四行条播机。条播机一丈宽，一来回刚好种完一畦。拥畦梁那会儿计划到位的，不会造成任何误工和浪费。条播机由两部分组成，前一部分播小麦专用肥，把肥料深埋在土壤里，提高了化肥的利用率。后一部分播小麦种子，调整好下种量，籽种均匀地卧在土中，深浅适中，看不到任何亮籽。上面坐着两个人，仔细地观察着，发现那个耧眼堵塞了，立即打通。一遍过手，不用追肥。和一家一户小打小闹相比，进度快，质量高，省时省力，同时大大减少了油料的消耗。
除草剂和农药是用农用飞机打的，用不了半天功夫也就大功告成，万事大吉了。只是浇地时，每股水雇了两个人，一人巡渠，一人在田间回水。
春天一片油绿，春风过处，像碧绿的海涛此起彼伏。初夏麦浪滚滚，金光闪闪，看起来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最热闹的时候是夏收夏播了。前面是联合收割机，后面是禾秆还田机，再后面是玉米播种机。小麦收购单位的大卡车在生产路上来往奔驰，从收割机的粮仓里接满一车车颗粒饱满的麦粒，去地磅那儿一称分量，精神抖擞地向收购点开去。田野里机声隆隆，喜气洋洋，好一副紧张忙碌的庆丰图。
收获的粮食首先满足本组人生活的需要，按各户所报的数字足额供给，且每斤比市价低出五分钱。当场交现金可以，从包地款中扣除也行。
秋风一天劲似一天，眼看又到了冬藏的时候。宏业总结了一年来的工作，总产小麦五十七万多斤，玉米六十二万多斤，纯收入十六万八千元。本组的群众除得到一笔承包地款外，打零工每人还可以收入一两万元，两方面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实践使他们充分认识到，这是一种两全其美的经营方式，应该逐步推广，使之发扬光大。
宏业被评为种田能手，县级劳动模范，受到县委书记的多次接见，还荣幸地被选为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他顺风顺水，踌躇满志，计划进一步扩大种植规模，建设新型的现代化农庄。
作者简介：王华民，1948年2月生于华阴，1959年迁入临渭区（原渭南县）蔺店镇。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平台上发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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