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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瑞】租 房 记 忆

文/吴明瑞

租房记忆

走出家乡的大山已经二十年了,经过了转换工作岗位、当房奴、变蜗牛、努力调适心理的过程。其间很多记忆都在无意之间忘却,唯独租房度日、寄人篱下的那段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2005年3月到2008年年底,短短三年多,在这个城不像城、镇不像镇的县城移居四次、租房三处。那是2005年春暖花开的时节,我整装衣被从乡下普普通通的老师岗位转换到县直部门工作,为等待上班的通知,暂住县城北关一位同学租住的约20平米的二楼单间里,房东住一楼,每天都在房东的脸皮下出来进去,一切活动被房东了如指掌。房东一家4口人,男人在外包工挣钱,女人带两个女儿,一个高中,一个初中。女房东不善言语,从早到晚坐在门口,一幅极不高兴的样子。我作为陌生人,偷偷地暂住这个“家”,跟着我的同学暂且度日,每天最怕的就是碰到房东。开始,我的同学向她保证,最多两周就让我搬走。刚好第二个周末,房东气狠狠地走进我们租住的房间问我:“你不是说两周就搬走,怎么不走呢?”我语无伦次地回答:“再过两天就走”。两天很快过去了,找不到要租的房子,搬到哪里去呢?走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真是茫无目标。只好出入先偷看房东在不在家,趁她不在的时候快步离开,就这么苟且偷生地度过了又一周。第二次房东真是生气了,“你还没走?再不走就快一个月了,到一个月就收钱,一月100,加水电费就是120,你自己想!”说完,房东黑着脸转身就走了。

人不可厚颜无耻。经同学帮助在县城背后终于租了一个十多平米的单间,一住就是一年多。房主在县政府部门上班,女人是电厂工人。我们年纪差不多,有些同龄人的语言,同住一个院子,正房三间瓦房,西房二层小楼,东房是石棉瓦盖的灶房,院子里有上班的、有学生,加上房东,我们有说有笑,算是开心。逐渐认识了许多单身朋友,周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几把小牌、喝几杯小酒,偶尔聚几个乡下的朋友或同事,人气很旺。有时喝的醉醉的,了无牵挂地睡个通天大亮,日子过的和神仙一般。一年过去了,朋友渐渐多了,房东却一天天不高兴了,有时隔三差五地问我:“你的朋友怎么那么多?每天都有人。”一次又说:“自从你来这里水费都高了,厕所也几天就满了,我们出一次厕所请小工也不容易啊。”听了这话真是无语了,觉得很委屈,朋友来了我怎么拒绝呢?尽管房东不高兴,朋友还是来来往往。

记得一个夏天的晚上,我留宿了一位乡下的同学,临睡前他和我们农村一样在院子的水龙头下洗脚,滴水声响个不停,房东不留情面地隔着门说:“小伙子,你为啥不把水盛到盆子里洗?你以为是不要钱的?想舒服白水江里去。”这话实在难忍!当着朋友的面和房东吵架也不是上策,那时多么无地自容啊。第二天早上我送走朋友回来,房东又说:“以后再不要让你那个朋友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他。”我无话可言,毫无目标地走出这个“家门”,白天转街、下饭馆,晚上找朋友或住宾馆,混过三天,开始寻找下一个驿站。

在这个地域面积小,人口密度大,城不像城、镇不像镇的地方租一个单间实属困难,如同派出所查户口的人,跑遍羊肠小道,一个礼拜才艰难地在县城的马家街找到一个单间。这家房东开朗、直率,三层带顶的楼房干净舒适,二楼住房东,其余都是出租房。房东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学习都很不错。记得谈房租费那天,房东问我是什么职业,以前干啥,什么地方人,如同记者采访。我如实回答并承诺:我绝不会带不三不四的人来这里,我交往的都是上班的人,最起码的素质是有的。房东了解到我当过老师,可闲时给学生辅导,便以每年减少100元、实收1400元房租费的规定收留了我。清晰地记得,那是2006年8月23日入住这新“家”。白天认真工作,晚上给房东的儿子辅导两个小时的作业,一次记辅导费10元钱,一年来既免收房租费1400元,也亲密了与房东的关系,他们平时待我真如自家人。

2008年的“5.12”汶川大地震,使这个两山夹一水的县城瞬间与外界隔绝,断电、断路、断信息,几天时间城市的物价飞涨,生活用品几乎一抢而空,有钱买不到东西。租住的楼顶十多平米的瓦房也成了重度危房,“家”又没了。白天坚守党员职责在余震中坚持上班,晚上转街道、等天明,瞌睡了坐在树根下或墙角边,把头搭在两个膝盖上迷糊一会儿,成了真正流落街头的乞丐。

记得地震第二天,前往文县新关矿洞打工的六个家乡弟兄徒步来到县城,在南桥上偶然相遇,尽管一群流浪汉的样子,但大灾过后见到亲人真是万分高兴。在这里我是他们唯一的亲人,有什么理由不为他们着想?当时一桶方便面5元,我们七个人一件方便面,支撑了一天的生活,晚上在县城韩家坝大桥下露宿一夜,第二天把他们送到文县东峪口,有幸碰到一辆接人的私人货车,求情之下,好心的师傅把他们带到高楼山,然后徒步回家。我步行回到县城上班,一路上不敢想象家乡是什么结果,既然天各一方了,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只能如此了。两周后房东又把我收留到他们搭起的帐篷里,一“家”人睡一张长长的木板床,我与东家的儿子一床被子,厚脸无耻地住了一个月多,防震过后房东收拾危房,重新回到旧“家”安身立命。如今回想起来不知该如何感恩啊!

那两年有艰辛、有顺心,也有不如意。我居住的单间不带厕所,房东让我和三楼的人共用厕所。三楼租住着一家三口人,厕所在三楼楼梯拐角处,每次上厕所后三楼的女人总是一幅卖牛肉的脸,黑的好像下暴雨的天。这是东家的房,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心里越想越不平衡,直接不理不睬,看能怎么办?一天下班回来,厕所门上贴上了“闲人免进,后果自负!”的纸条,还是假装没看见,依旧我行我素。十几天后纸条不见了,门却被锁上了。只好每天起床快步去单位上厕所,下班“方便”了再回“家”。这种日子整整持续了两年。

有时也很愧疚别人。我住的旁边是我师范同班同学的哥哥,是离城不远一个小学的老师,他爱人是县医院的大夫。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对我还没结婚的人来说,他们是夫妻关系的标杆,多么的羡慕啊。小两口租住两间,和我都在楼顶。防震期间我的对象从乡下带来一顶单人帐篷,并嘱咐我:“这是危房,不安全,晚上在外边睡。”我把帐篷搭在小两口的楼顶上,帐篷被风刮得“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吵得他们白天黑夜睡不好觉,他爱人有时连续几天上夜班,工作非常辛苦,白天回来睡一会儿却被楼顶的帐篷吵得难以入眠,或许刚刚入睡又被吵醒,长期如此怎能忍受?我们一直亲如兄弟,他们真不好开口说这事儿。有一天下午,小两口开始吵架了,吵得很厉害,平时从没听到他们争吵,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赶紧去平息事态。事后他们才说:“你搭的帐篷吵死人了,白天黑夜睡不着。”天哪,为啥不早说?我立马拆掉。之后再没听到过他们吵架。如今我们又同住一个小区,关系永远亲如兄弟。如今想起,不由得淡淡一笑。

那年秋天,我的一个要好的同事和我一样经受了一段租房的艰难。他一家三口人,以每年6000元的费用租了一套商品房,还签订了租房合同,期限为两年且租金不变。半年后全城房价飞涨,房东开始提出每年租房费要涨价1000元,我的同事要遵守合同规定,不同意涨价,两家人意见分歧,不断摩擦。一天晚上,房东找到同事家里,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地说:“缴不起钱就别住房,搬出去,有的是人住!”第二天早上又找到我们的单位,当着同事的面质问:“你究竟缴不缴钱,不缴钱赶快搬出去,还有人等着呢。”当天午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我的同事一手打伞,一手托着女儿,沿着县城的街道艰难地向西而去,寻求另一个“家”。他说,那是人生中永远难以忘却的记忆,当时好像泪流到了心底;他说,作为男人在女人面前没有丝毫自尊,让自己的女人没有安全感,还有什么做男人的资格?他的经历使我深入思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就是人往高处走吗?

2008年,党的惠民政策如春风沐浴大地。在经受了“5.12”大地震的灾难后,我们走亲人,求朋友,东凑西借,银行贷款,交付购房的首付款,买到了县城韩家坝新区第一期按揭贷款商品房。当时用工资抵押贷款买房,对我们这些困难人来说,真是福从天降、千载难逢。那年12月底,我们经过非常艰难的努力,住进了自己的新房,虽然要经历20年当房奴的过程,但我和我的同事以及与我们命运相当的同龄人,都渐渐结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真正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家。

十年弹指一挥间,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巨变,我们也在不经意间慢慢变老了,但无论时光如何消逝,境地如何变迁,只要闭目遐思,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仿佛还在昨天。

写于2015年4月10日

作者简介:吴明瑞,甘肃文县人,现供职于文县临江镇政府,爱好读书、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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