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章
三十年前的事了，根生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便回农村和父母务农。父母有点唉声叹气，可村长高兴坏了。村学校唯一的老师上学期末辞职了，正愁着开学找不到老师，这高中毕业的根生，村长是看着长大的，放心。
由于村委会办的学校在五六公里外，隔河又隔岭，村中适龄读一、二年级的孩子，上学不方便。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政府同意在村办一所分教点，只供一、二年的学生就读。到了三年级，去村委会办的主校就读。从三年级起的学生，每天上学放学来回走，超过十公里路，寒冬热夏，过河过岭，挺辛苦，但没办法，分教点，人口不多的自然村，学生少，只能配备一个老师，同时担任一年级和二年的所有教学任务，已是三头六臂干的活。好多老师就是因活重吓跑的。
根生本想拒绝村长的邀请，根生的念想是复读直接考大学。但根生也有点顾虑，高考前，老师按根生的模测成绩，是可以考上大学的，即使考不上本科，大专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高考那几天，根生状态不好，几日几夜没睡好，临时发挥失常，考出的成绩和预期落差甚大。根生清楚落榜的根源在哪，如果继续去学校复读，不一定好，同时考虑到父母身体不好，家穷，弟妹多，就答应了村长的邀请。根生想，一边工作，一边复习，如果第二年又考不上，继续当民师，一来可以养活自己，当个在册的民师，二来，按当时对民师的优惠政策，当民师三年满后，有专属的师范类大学考，也可考转正，是一份有盼头的职业。
九月份开始时，根生便成了一名正式的在册的民师，在村的分教点任教。根生也成为土生土长的在村学校任教的第一位老师。过去的老师都是上级派来的，每一位老师都是开学后迟迟不愿来，且几乎是教满一年，甚至中途就走。因为这些老师都熬不了学校偏远僻静带来的孤独，便千方百计托关系调走了，甚至干脆辞职不干了。根生答应了村长当教师，村长高兴得很，他想，再不用担心老师中途辞职的事。
开学那天，村长带领来几个村干部来学校协助根生的工作。还在学校门前的几棵高大的桃花树下架起大锅烫鸡杀鸭，弄一顿丰盛的大餐来庆祝。由于学校没有井，村长还特意叫来自己的闺女，年芳十七岁的雅娟帮忙挑水。
这秀娟姑娘身材高挑，双眼顾盼有神，水灵水灵的，只是年纪还少，身材有些单薄，但美人坯子已初定，清秀。村中的年轻人有事无事总喜欢往村长家挤，可秀娟大部时间自关在二楼的房间里，不太搭理他们，加上是村长的女儿，大家不敢造次，平时只能伸伸颈，瞄瞄二楼的楼梯，就怅怅地离开。
秀娟初中已毕业一年了，本来也想和村中的姐妹一样，计划去深圳珠海打工见世面。奈何村长夫妇不答应，说家承包上百亩地种荔枝龙眼，又在果园中养鸡，忙不过来，要秀娟在家帮忙。其实，村长夫妇不让秀娟去果园干活，只是让她在家中做些家务，照顾还在村中读一年级的弟弟。虽然秀娟也想去外边世界见识见识，可父母不同意，秀娟也没多大的抵触情绪。
村人私下说，其实是村长夫妇舍不下女儿去远地打工，更担心女儿远嫁他乡。
村长的家离学校最近，一幢洋式三层楼房，围墙围了一亩多地，围墙内种有人心果、杨桃、龙眼、荔枝等，果繁叶茂，里边圈养着几个母鸡，主要是生蛋供家人食用。一个大黄狗不上绳，自由自在地在园子中随处游荡，守着家园。白天大多数时间只有秀娟在家。
那时还没自来水，村中有一口大口径的深井，大家共用。后来几乎每家每户都逐渐在自家小园子内打一个水井，供自家用。学校一直不打井，不方便。开学不久，根生便向村长申请在学校侧边打一口井，平时可打水供学生洗手，也方便自己洗面漱口洗澡，去外边挑水回来挺麻烦。根生还说，就自己一个老师，如果上课时没水，又去挑水，十来个年龄不一的孩子在一起，没人看管，容易打闹，不好。根生说得有道理，但村长不同意，理由是村学校座落在村背后坡上，村的龙脉经过那里。根生农村长大，逢年过节，少不了陪父母祭祀，耳濡目染，觉得村长的话虽不全信，也不敢违，只好作罢。
每天放学后，根生便到村长家打水挑水。平时村长的园子大门在里边反锁着，秀娟总在家。根生每次一敲门，秀娟便从二楼飞奔下来开门，脸红朴朴的如娇艳的桃花一样，脆生生地说：“根生哥来担水了？”便挽起袖子，伸出莲藕样的双手接过根生的水桶，熟练地帮根生打水。后来，秀娟干脆不用根生来，自己帮根生挑水去。听说村长对秀娟说：根生教复式班，课重，不容易。还要复习高中课程，准备参加高考，这孩子有志气。你平时家务也不多，放学接弟弟时，顺便帮根生挑两担水，好让根生有更多时间复习。你也求根生辅导辅导一下你的文化。我听说了，初中毕业也可报考县进修学校的中师班学习。毕业了，有资格当民师。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季节已从炎夏进入秋季。根生从开始抵触秀娟帮助他担水到了习惯了，甚至习惯了秀娟帮洗衣服。每天下午放学后，学生全部回家了，虽然学校与村庄相望，但平时少人到，日落时昏，夕阳的余辉涂在周围的桉树枝叶子上，金光灿灿一片，麻雀吱吱喳喳叫着，每每这时，根生便怀念起高中的生活，反复地自问，不去学校复读，选择当一名民师是否错了？
温情的秀娟这时总及时地来到学校，一声“根生哥，我来了。”便把根生从沉思中拉回来，根生便望着秀娟笑了笑，问道：“数学作业完成了吗？我帮你检查检查呐！”秀娟准备参加成人中考。秀娟之所以考不上高中，是数学拖了后腿。
平凡劳碌的日子飞快着，根生和秀娟两人情感也你侬我侬起来，转眼便到了来年。秀娟参加了成人中考，录取入了县进修学校中师函授班；根生参加了全国统一高考，八月中旬，根生去了一趟县城回来，拉着有些憔悴的秀娟的手说：“考不上。”
秀娟好难过，倚挨着根生说：“根生哥，都怪我，拖累了你了。”根生轻轻地拔着秀娟的秀发，柔情地说：“尽力了，不遗憾，我已报自学考试，一定能从大专考到本科。”秀娟仰起头望着根生点点头，她信。
夜里，待秀娟入睡后，根生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张师范学院的录取通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子里，上了锁，便去了村长家，坚毅地说：“爸，明天我要带秀娟去市中心人民医检查了，这病不能再拖！”
村长望着这平时善良柔软的根生，一下子有了顶天立地的魄力，满意地点点头。
作者简介：许章，男，从事教育工作，工作之余，爱好文学创作多年。作品散见于《湛江晚报》、《湛江日报》、《湛江文学》、《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和《百花园》等报刊杂志上，其中《一只有思维的蟑螂》获《微型小说选刊》举办的2003年度“新世纪幻想微型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第二名，《防盗》获2004年度“新世纪哲理微型小说征文大奖赛”和《政绩》获2005年“新世纪推理微型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入围奖，《游戏规则》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编选的《2003中国微型小说精选》和入选《意林故事》，《外星人的礼物》入选郑州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环保中国.自然生态美文馆]一书《可可里的狐狸》，《打猎》和《外星人的礼物》分别入选杨晓敏先生主编的'生活.认知.成长的青春励志故事’小说集《桃花红花开只一次》和《一只浪漫主义的鸟》。创作简介入选《百花园》增刊《小小说作家辞典》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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