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文军时,公公就已经不在人世上了。婚后的第二年,我们的宝贝儿子出世了。在儿子两岁时,我的婆婆跌倒了,从医院回来,就病瘫在床上起不来了。婆婆的吃喝拉撒就得我跟文军侍候。文军要挣钱养家,侍候婆婆和侍养儿子的双重重任就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肩上了。
尽管婆婆在床上病瘫着,脾气还是跟以前她好着时一样,非常大,有时大到不通情理的地步,我还得忍着,该怎么侍奉她还是怎么侍奉她。为了满足她的要求,我的儿子从床上跌到地上,摔破了头,鲜血直流;我的儿子被玩具戳伤了嘴;我的儿子用玩具砸坏了电视屏……即便这样了,婆婆还是没完没了斥责我,骂我这样做得不好那样做得不如她。我只能抱着受伤的儿子跟儿子共同流泪,却不敢跟她犟嘴。我想她是病人,又是我丈夫文军的妈妈,又是我儿子的奶奶。
一天,婆婆要我给她换洗衣服,让我先从衣柜帮她找衬衣。我让儿子在脚地玩耍,我在衣柜找起来。拿出一件,她说不是。又拿出一件,她又说不是。还拿出一件,她还说不是。我不嫌麻烦,她倒骂起我来。她骂我说,你把我的衣服偷去了吗?你是贼!这时,我儿子过来抱住我的腿,仰头喊,妈妈,我要吃蛮蛮(奶)!妈妈,我要吃蛮蛮(奶)!我抱起儿子,要去给儿子合奶粉了,却被婆婆断喝住了,不能走!你把我的衬衣哩?!手伸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看她一眼,她都成了这样,还这么有力气。怀里的儿子还在哭叫着,妈妈,我要吃蛮蛮(奶)!妈妈,我要吃蛮蛮(奶)!原本,我要把这挡我路的手臂一拨就过去了,但我没有,我强行放儿子在地上,把衣服一件一件从衣柜中提出来,撇到了床上。婆婆还在床上骂,我儿子也在地上哭叫,我不去管。就在我撇最后一件老式的篮色大棉袄时,我看到了大棉袄的下边,压着一个硬皮的笔记本。我把笔记本拿过来,揭开硬皮,在第一页清楚的写着“虐母日记”四字,好奇心使我又揭到了第二页。第二页上写着“母亲在炕上睡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里,文军妈,虐我娘的事就不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记下文军妈虐我娘的每一件事。让文军未来的媳妇,也这样虐她!”我把笔记本宝贝似的装进衣兜,抱起儿子,对婆婆说,你看,衣服都在床上哩,你自己找吧!说过,我走出了厢房门。
随往常,我把面条擀得薄薄的,一碗汤面里,飘着煎的嫩嫩的绿菜,再加一筷头臊子肉,红红的油汪汪的。这是婆婆好着时,她经常做的也是她最爱吃的午饭。自她瘫在床上,我几乎每天做了双手端给她。几乎每次,她都要骂我,说我做的是猪食!难吃死了!当我离开后,她居然吃了个尽光。
今天的午饭,我把面条擀得很厚,菜是炒的洋芋丝。说是丝,实际有筷子粗,也没有臊子肉,也没有油辣子。端给她。她一看,又骂起来。我呢,对她说,你当年给我奶奶做的,就是这饭!我给你才做了一顿,你就受不了了?你给我奶奶做了多长时间这饭? !
你怎么知道?你这是放屁!她又骂我。
我将那硬皮笔记本亮出来,说这是我爸记的你虐待我奶奶的日记本,往后,我就照这上边记的,你怎样虐待我奶奶,我就怎样虐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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