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民】选 择

作者\王华民  

淑雅打电话告诉仙容，说后天给她的宝贝儿子过满月，诚请仙容前来捧场。仙容笑着答应了。通话结束以后，仙容心里五味杂陈。淑雅是仙容的发小，她们两个的娘屋同村同组，中间仅仅只隔着三户人家。襁褓时因为双方的奶奶经常抱着她们在一块聊天，所以十分熟悉。从会跑的那一刻起，就天天在一堆玩耍。稍大了又一起背上书包上学。小学初中都是同级同班。读高中那会儿虽不同班，但教室紧挨着教室。从学校到家乡的那段路程，布满了她们如影随形的足迹。高中毕业后，又一起去广东打工。二十多年的亲密接触，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谊，形同亲姊热妹，从来不分你我。仙容一方面为淑雅高兴，银汉初度十个月后就怀抱璘子，对夫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公婆把她宠如公主，爱人对她敬若神灵，一时间身价长了许多倍，任何人看了无不眼馋。另一方面，又黯然神伤，自己比淑雅早结婚一年，至今仍然肚腑扁平，毫无起色。双方父母见状着急，怀疑小两口儿的机器有啥麻达，为什么造不出孩子来？也曾督促他们去医院检查。他们那里知道，仙容和爱人采取了避孕措施呢。

仙容嘴里答应了淑雅的邀请，心里却有点儿犯愁。这趟门不是白出的，筵席好吃难克活。起码得给人家孩子别五百元，她和淑雅这样的关系，别的少了拿不出手，显得皮色，小气。再说了，总不能空手进人家门，人家屋里还有老人，那样就太得没礼貌了。加上来往的路费，没有二三百元不得开绞。还有，去时一定得穿身时新衣服，方能体现出城里人的气派。衣服倒有好几身，都是结婚那阵置办的，不怎么时兴了，穿出去脸面无光。扳着指头算了一下，最少也得一千多元。自她结婚以后，手头一直有些紧，老是姐姐穿着妹妹的鞋。前天才清了这个月的月供，把银行卡上的钱用的只剩了十一块六毛三。还远远没到发工资的时候，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没地方起土去。所以只有借助信用卡提前消费了。

城里到淑雅住的乡下四十公里远，仙容是乘通村车去的。到村口下了车，沿着水泥路往前行，路面有四米多宽，斗方形的水泥板整齐地覆盖在两边的排水沟上面。雕花栏杆紧挨着水沟，里面栽满了冬青和月季，翠绿嫣红，赏心悦目。大多数人家居住的是两层小楼，也有前面是平房，后面是拱房的。无一例外都是红门铝窗，磁砖砌面。有的门前栽着柿子，有的门前植着苹果，累累的硕果压弯了枝头。

淑雅家住在最北边那条巷子里的中间偏东，座北面南。房屋宽十米，进深十五米，全部是水磨石地面。墙壁粉刷得银装素裹，冰清玉洁。一律是高档门，高档窗。前面七米是单层，靠东是厨房，灶台，冰箱等。厨房外面就是客厅，花岗石茶几，红木沙发。西墙上挂着大屏幕彩电。后面八米是两层，东面是两个房子，靠后面的是淑雅她公婆的卧室，前面的是客房。

淑雅的房子在西边，挂着翠绿色的落地窗帘，两米乘两米的席梦思思床，床头柜，大立柜，电脑桌，电视机，梳妆台应有尽有，四角的壁灯小巧玲珑。

淑雅在床上半靠半坐着，怀里抱着个富态的婴儿。仙容稀罕地接过孩子，边欣赏边啧啧称赞。淑雅告诉仙容，她两个小时前刚被爱人用自己的桑塔纳从月子中心接回来。生下孩子第二天就住进去了，虽然花了八千多元，但一家人深感花得值。有月嫂专门伺候，把母子俩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建议仙容，将来坐月子也住进那里。仙容苦笑了一下：“那晓得是牛年马月的事了” 。

“你年龄也不小了，紧到该要孩子的时候了，不敢再往后拖了。别成了高龄产妇，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仙容无意接淑雅的话茬，只顾盯着眼看淑雅。淑雅恢复得很好，容光焕发，精力充沛，身段匀称，肌肉紧湊。根本不像刚生过孩子的产妇，和刚结婚那会儿别无二致。不由自主地默想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仙容陪淑雅去了趟厕所。厕所在后院的东北角。后院足有二分地那么大，种满了西红柿，茄子，辣椒，韭菜，黄瓜，等蔬菜。淑雅慷慨地对仙容说：“回去的时候给你带些菜，咱这可是无公害食品，尽管放心地去吃。”

午饭安排在镇政府所在地的街道酒楼。菜是八凉八热，水陆全席。宾客如云，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好烟名酒，喜气盈厅。

淑雅订婚时曾经让仙容给自己参谋，仙容不以为然，认为男方家里虽然居住条件不错，楼上楼下二百多平米，家具一应俱全，但必竞是在农村。当前时兴城市化，农村人流向城市是发展的趋势。女方订婚一要有车，二要城里有房，否则一概免谈，已成为普遍现像。淑雅看上了男方的人品，知道他父母忠厚善良，勤劳节俭，就不讲房车，准备以身相许，未免背时落伍。如果是自己，决对不会答应。淑雅没听仙容的劝告，还是和男方喜结良缘了。

仙容处对象比淑雅早一年。男方家的房屋也是从前盖到后，家里有拖拉机，收割机，条播机等农业机械，听说还有几十万元的存款。这些对仙容都没有多大吸引力，她反复强调没房没车坚决不行。男方无法，只得千方百计地满足仙容的要求。车是五万多元的一般车。公婆和对象引上仙容，进城看了几次房，最后定的是幸福小区一栋高层的十六楼西户，两室两厅，面积九十六平。

仙容风风光光地结婚了，婚礼十分隆重，连仙容的父母，亲戚朋友都觉得很有面子。

订婚结婚花了十九万元，首付花了二十多万元，装修花了十一万元。不仅掏空了老两口大半辈子的积蓄，还背了一屁股外债。公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过：外债由他老两口慢慢干的还，房贷的月供由小两口承担。小两口初生牛犊不怕虎，爽爽快快地答应了。

第一个月还按揭款的时候，才知道月供多达1700.元，三十年才能还清。那会儿小两口在广东江门打工，月收入七千多元，月供后还有五千多元，扣除租房的和生活的费用，能有一点儿结余。认为过得去，思想上没有负担。从2020年开始，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企业越来越不景气。开始时订单大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打工仔干三天歇两天，收入减半，日子就捉襟见肘了。后来发展到企业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大量裁人。仙容两口儿未能逃过这一劫，成了精减的对象。回到家乡后，经过十多天的到处奔波寻找工作，爱人在一个建筑队当了小工，仙容在一个小饭店端起盘子。每个月挣的钱除过吃喝穿戴，水电物业后所剩无几。不得不精打细算，把一个钱当作两个钱用。月供便成了最大的问题，这才感觉辣子是辣的，深信了老年人“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的说法是对的。两个月以前，爱人的建筑队找不到活儿干，只好临时解散了。爱人走途无路，只好上人市，找点零活干干。有一天能找到活儿，有一天根本无人问津。挣不来钱的时候，爱人火气很大，动不动就发脾气。说如果不在城里买房的话，过得会是油採面的日子，那里会受这样的难场，仙容只得泯而受之，忍气吞声。

仙容和爱人躺在床上，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寻找挣钱的门路，但前途渺茫，不知道路在何方。

作者简介：王华民，1948年2月生于华阴，1959年迁入临渭区（原渭南县）蔺店镇。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平台上发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