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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文】  我 的 堂 哥

我 的 堂 哥

文/王玉文

王稳龙是我的本家堂哥,已经故去六十多年了。

每每想起他时,就会勾起我心中的微微痛来,多少回,我试图着把这段往亊抹去,但是,他却像是扎根在我的记忆之中,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儿时的记忆里,多少次我想用文字把它表述出来,也算作是给兄长的悼念,然每当我展纸提笔时,却都被伤心感念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打湿了纸笺,心中那遥远的记忆也被唰唰的泪水冲淡,使我无法自持而中断。

还是最近和朋友的一次怀旧闲叙,又提到了我的堂哥,T说,还不如到你堂哥的坟头上痛痛快快哭上一场,也许能通过宣泄平抚一下你的情绪,到那时动笔也未尝不是好的时机。

堂哥与我,是同曾祖父的四代孙,祖父辈兄弟六人,他的祖父行五,我的祖父为四,那时,我们宅对面而居。

堂哥长我七岁,因为家贫,堂哥没有上过一天学,当他还在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伯父去吃粮当兵了,家中就剩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可谁能料想,伯父出门后的次年,我那可怜的伯母也因患重病而卧倒,没出当年就一命呜呼而亡。尚不到五岁的堂哥孑然成了孤儿;年迈的祖母哭得像泪人,就把他带在身边,由祖母一粥一饭把他拉扯成人。

当年家里还有两个叔父在家,照看着家里那几亩薄田,堂哥农忙时跟着他们下地干活,也帮着祖母在家为他们洗衣做饭,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儿,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大约两年多的时间。

1950年春天的时候,我的父亲从外地当兵回到了家里,第二年也即1951年就有了我。我的到来使这个家庭出现了少有的欢乐与笑声,待到我开始“咿呀”学语时,我的堂哥成了我全职的保姆,他寸步紧跟,帮奶奶带我、看护我。

在我四岁多点的时候,我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了堂哥的跟屁虫,前后形影不离,哥长哥短叫个不停。有时我和小伙伴闹架,他总是及时的出现在我的身边,呵护着我,不让我受欺负不让我吃亏。

堂哥还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他亲手给我旋(削)木猴(陀螺)揻弓箭,他旋的猴转得最圆,揻的弓箭射得最远,还用废罐头盒子给我泥小火炉,令村里同龄的小伙伴好不羡慕。我常常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堂哥而骄傲自豪!

到了1955年的冬季,我的伯父从部队复员回家,堂哥跟伯父就住到了对门的家,我与堂哥隔巷相守,近在咫尺,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把饭碗端上,或我去对门堂哥家,或他端上饭碗来我的家,有时甚至睡觉也要挤在一起,我和堂哥就是这样,在一起嬉闹,在一起玩耍,那时是我兄弟俩最美好的儿时时光。

我六岁的那年春上,堂哥也刚满十三岁,伯父和父亲商量着要让堂哥去村北敷水街上的风箱铺去学做风箱,农家人信的是“多一门手艺,多一条活路”,学会了手艺,将来也就有了吃饭谋生的本领。

堂哥走的时候,慈祥的老祖母给他拾掇了包袱和行李,亲自把他送出家门,可是,堂哥丢不下我,临走出门时,他还回过身来把我抱了起来,他哭,我也哭,我一时不愿从堂哥的怀里下来,不想不让他走,还是一旁的大人们哄着我说:“不哭了,不哭了,你哥天黑就回来了,还让你和你哥一起睡觉觉。”

我这才松了手,奶奶看着堂哥那瘦小的身子背着包袱,依依不舍的离家而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没有一颗牙的嘴一张一颔,“哇”的就哭了出来。我就站在一旁,拽着祖母衣襟的一角,失神的流着泪,不时的用小衣袖擦拭着眼睛,一张小脸一下就被泪水流花了。

天快黑了,我站在门口呆呆的等候着堂哥回来,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是一个时辰,可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哭着闹着不回家、不睡觉,要等堂哥回来,母亲一时生气地竟打了我,奶奶见状,就上来袒护我,一边哄着答应第二天带我去敷水街上看堂哥,我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一醒来,我又哭着喊着要堂哥,要堂哥回来,祖母无奈,只好煮了几个鸡蛋,带着我去街上看望堂哥。

去看望堂哥的路上,甭提我有多高兴了,祖母见我小,怕我的小腿困了要抱我,我不让她抱,就一直跑在祖母的前面,害得老祖母那一对小脚,使劲儿的彳彳亍亍的撵着我,她嘴里还喊着:“慢些、慢些、别栽喽。”

祖母领着我,在一间光线很昏暗的屋子里喊出了我的堂哥。他看见我们,先叫了声奶奶,然后就赶紧抱起我,并用手擦拭着我脸上的汗水。奶奶在一旁直夸我长大了,跑得快。我依偎在堂哥的怀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堂哥后来隔三差五的就回家探望一回,每次回家一进门就喊:“文在哪里?”、“文在哪里啊!”我们兄弟俩一见面,就亲热地搂搂抱抱,他还要摸摸我的小脸蛋。

唉!这都是六十年前的往事了,可这些遥远依稀的往亊,却总是时不时就浮现出来,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成了我对堂哥今生今世的记忆。

记得有一年刚刚进入冬季,那天一大早,堂哥怀着十分委屈的心情,诉说着他当学徒熬相公时受人欺负的亊情,祖母一听很来气,于是,就去找那个虐待欺负堂哥的人,为堂哥讨了公道。

可是,又是一年的冬季,那是在一个早上,我们家来的人很多,乱哄哄的,人们走路时脚下都很急,男人的脸上都是阴沉阴沉的,女人们一个个都低眉垂眼,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因年龄小,我一脸的懵懂,但又觉得好像我们家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祖母一大早就出去了,母亲哄我说奶奶去了舅舅家。到了舅舅家,母亲领着我在磨房里跟着牛后面转,转着数着,一共是81圈儿,我问母亲“为啥呢?”母亲只是了摸我的头,眼里含着泪花,是对我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你好”,“这都是为你好啊!”

就这样,在舅舅家住了三天,我随母亲回到了自己的家,我又向母亲要祖母了,可她仍然是只掉眼泪,嘴里却支支吾吾着不往明白的讲。

等过了些时日,我才知道,啊,那天早上是我的堂哥因不堪忍受别人的欺辱和虐待,悬梁上吊了。

那年,他才13岁!

堂哥走了,他却把所有的苦难与悲痛留给了他的至亲,一如祖母、伯父和父亲,留给了这个家所有活着的人,当然,这也包括了我在内。

堂哥在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回过一趟家,对父亲说了他的师傅经常动不动就打他,晩上半夜叫他干活掏风箱嘴,中午吃了饭,晚上干活从不叫他吃东西,手冻裂了,疼得没法干活等等。

他想回家,他不想再去学什么手艺了。他一边说一边放声的大哭着,看着儿子的委屈看着儿子那瘦小孱弱的身躯,伯父的心里,那可是用刀子在剜呢!有心不让儿子去了,可已经给人家该交的拜师礼也交了,哪能再要了回来啊,再说了,不去又能干啥,农村人,有一门手艺总比没有强,又想,还是孩子小,等他熬过三年两载的出了师就会好起来的。

想到此,伯父咬了咬牙,下决心也得让儿子回店铺里去继续学,只见他没好气的对堂哥说,看你那点出息,学手艺哪有不受症不挨骂的道理,去,去给我好好学,学不好就别想进这个门!

堂哥一看伯父铁了心,他又从对门儿出来来到我家,找到奶奶说着、哭着,奶奶答应第二天早上去街上见见他师傅。堂哥对奶奶说,你不用去了,把文看好。我看堂哥在哭着,也不敢缠他,只是拉了拉他的手,用一脸的惶惑看着他。堂哥扭过身,用手拉着我的手,哭着对我说:“文乖,以后要听奶奶的话。”

说完,他就含着一腔悲愤走了,祖母坐在那里只是哭着。一会儿,堂哥的背影就消失在冰冷的冬夜里。

事后,因人命涉及刑案,这位曾经殴打虐待过堂哥的木匠师傅被判了五年刑。这也算是对堂哥的死应当付出的代价吧。

三年后,伯父为我的堂哥张罗着娶了鬼妻。那天,伯父在堂哥的坟头上哭得死去活来。

许多年后伯父年迈多病,不久于人世,也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冥冥之中犹觉得他们一家也许团圆了,但不知苦命的堂哥和妻子有了后人否,如果冥界也有嗣替,那么,我的伯父也该安心的给他们带管孩子了吧!

我一直在梦里为他们编织着天伦之乐的家境,祈祷着我们来世也能在某个世界里幸福的重逢!

岁月荏苒,时光如同流水,60年啊,一个花甲的节点,我已由一个懵懂的稚子变成一个古稀之人。

随着身旁祖辈们的离去,能记得堂哥的除了我还有谁呢?我用这些笨拙的文字述说这伤心远去了的故事,既是我对堂哥的一种缅怀与追思,也是希冀我的儿孙们别忘记了先辈们的生存故事啊!

好了,就此搁笔,让逝者安息,生者铭记吧!

作者简介:王玉文,笔名愚人,陕西华阴罗敷镇籍,民间文学爱好者,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始,就踏上文学创作之路,曾在市(县)文化馆工作,参与过多出戏曲,故事以及诗歌杂文的创研,后又因故辍笔回家亊弄经农商,现虽已年届古稀,仍常怀文学之梦,时有创作的冲动。坚持我写我心,坚信人间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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