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十月，末伏的暑气还没消减，秋老虎的气焰却更是嚣张。
灶台下，熊熊的火焰炽烤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顺着父亲黎黑而痩削的脸庞砸下来，可父亲却顾不上抬手擦一擦，专注地盯着灶膛里的火，认真地拔弄着火箸。
“快一点儿，快一点儿，火再大一点儿，怎么这水还不开？”灶台边同样大汗淋漓的母亲催促着。
“就好，就好。”憨厚的汉子应着，多了几分急切与自责。
“妈，饺子好了没？我快迟到了！”灶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头，不耐烦地高声喊到。灶房真热啊，闷的像个蒸笼，就连门口也能感到热浪熏人，甚至扇子赶出来的风也是灼热滚烫。
“快点儿，再快点儿，妮儿要迟了！”母亲连声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往灶膛里又加了把柴禾，紧着拨弄了几下火箸，火苗窜了起来，可大锅里的水也只是多了几个泡泡。父亲母亲的脸颊更红了，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妈，我不吃了。走了啊，迟了！”今天是值日生，得第一个去教室开门，可不能迟到了，那多丢人。女孩儿抓起书包正要冲出院门。
“再等等，马上就好。”母亲歉疚地说。“你倒是快点儿呀，娃说迟了！”母亲埋怨道。
父亲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头的动作，可那火偏偏作对似的不紧不慢，锅里的水饺翻腾着，父亲的汗淌得更急了。
“等等，等等，等了几个等等了！我要迟到了！”女儿失去了耐心，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
“哎～”父亲母亲后面说了啥，她早甩在身后，一句也没听见。
她不知道的是，因她前日随口提了一句想吃水饺，炽热的阳光下劳作一晌的父母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便开始和面、拾掇馅、擀皮、捏饺子、烧火滚水，偏巧她要吃的这饺子工序又这么多。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冲出家门的那一瞬，母亲捧着一碗水饺，愣住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那顿饺子，父母一个都没吃——孩子没吃，他们怎么吃的下。
她还不知道的是，父亲埋怨母亲动作慢，母亲抱怨父亲生火小。父亲母亲为这碗水饺拌了嘴。
多年以后，当她的孩子说明天早晨想吃水饺，爱睡懒觉的她竟然可以五点起床，和面、拾掇馅、擀皮、捏饺子、生火、煮饺子，重复着父亲母亲当年的工序，掐着点计算着，等孩子洗漱完，热腾腾的饺子刚好出了锅。
“妈，你啥时候起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傻孩子，我怎么能又怎么忍心吵醒你。
看着女儿惬意地咀嚼着，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正午，想起母亲手里的那碗水饺，想起执拗倔强地伤了父母心的那个女孩儿。
热气氤氲，有什么在眼眶打转，迷蒙了她的视线，仿佛看见母亲捧着碗水饺，倚在门框大声呼唤。
母亲捧着的哪里是水饺，分明是拳拳爱子心～～
2019.10.7 重阳
作者简介：张晓，毕业于郑州大学，闲暇时以游戏文字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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