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本人很想写一篇有关纺织工人的工作、生活及婚恋、家庭的底层女性作品。从素材的搜集、提炼，人物的塑造、刻画，到语言的组合、锤炼，主旨的定位、确立，总是难以完成。一忽儿左，一忽儿右，摇摆不定。为了一个人物、一个事件，甚至于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应该出现什么人、什么事，抑或对应一个什么故事，常常搅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有时编好了一个故事，觉得挺好的，晚上一个梦就把某个细节给推翻了。这个短篇憋得我有两个月硬是什么都没“憋”出来。我想，干文学创作的同行也许都有这个经历吧。现实创作实践中，很多人写着写着没感觉了，好些知名作家也有这方面的迷惑。如著名作曲家雷蕾谈到当年她在写电视剧《渴望》插曲时，曾也有“技穷”之感，好几个月没找到感觉，写了几稿都被推翻，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作曲家的料，要不要改行。一般人会认为，如果真是“江郎才尽”，硬憋是“憋”不出来的。我也想，写东西除生活阅历、社会经历和知识积累外，也可能与年龄有关，三十来岁应该是创作的最佳时期，我是这么认为的。1989年上半年，我在一家企业干文秘，接到市群众艺术馆约稿，要求用报告文学反映我们厂的事，仅半个月必须交稿。时间紧迫，任务艰巨，“磨”了一个星期，稿纸上仍然不能写出“最新最美的文字”，不能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后来几天时间，我抓紧在厂领导层和建厂元老中找素材、访典型，只5天时间，我采访本就厚厚地记满了我所需要的事例。最后3天，日夜伏案，终于一篇近5000字的《人生应该是激流》的报告文学脱稿，及时送给了市群艺馆，后来竟被入选人民日报出版社建国40周年征文专辑。本文提到的作曲家雷蕾，当时没有“憋”出电视剧《渴望》插曲，也只时暂时的灵感“短路”。此后，她不再烦躁，静下心来，耐心地寻找感觉，一遍遍地琢磨，不厌其烦地修改，虚心地请人提意见。两个星期后，主题曲《渴望》与片尾曲《好人一生平安》终于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再加上优秀歌唱家李娜、毛阿敏的倾情演唱，歌曲以优美深沉的旋律、如泣如诉的风格打动了无数观众的心，成了经久不衰的经典歌曲，这也成了雷蕾创作生涯中的高峰。好东西都是“憋”出来的，好作品也都是被“逼”出来的——可以说是世界上一切艺术作品创作的共同规律。所谓“憋”字，依我所见，至少有熬、悟、磨三层意思。先说“熬”，任何艺术创作，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都要达到一定的度，才能出精品佳作，这也是“二十年媳妇熬成婆”的道理。无论谁在艺术创作上偷工减料，投机取巧，走捷径，其结果只能是出次品、赝品，甚至废品，出世快湮没更快。“七步成诗”、倚马可待的快手不是没有，一是少得可怜，二是质量也多经不起推敲，速成的东西，都很难成精品。真正好的东西，还是要靠时间去慢慢“憋”，靠一股犟劲去紧紧“逼”，靠锲而不舍，坚持不懈的常年努力去“熬”。再谈“悟”。艺术创作中的“熬”，不是无意义的重复劳动，消耗时光；也不是一味地死熬、傻熬、硬熬；而是“熬”中有“悟”，“熬”中有进。通常是在经过长时间的苦思冥想后，突然开悟、醒悟、恍然大悟，创作灵感如同春潮滚动，汹涌澎湃，好的作品，传世佳作，往往就会在这时候问世。乌台诗案后的苏东坡，历经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几被贬谪，几经磨难。世态炎凉让他满腔郁闷，生活困顿让他倍受煎熬，这一切都让他实在“憋”得受不了。这时，他来到赤壁古战场凭今吊古，看大江东去，“遥想公瑾当年”，喜怒悲乐顿时忘怀，浩然之气充沛于胸，不由豁然开朗，参透人生真谛。于是，《念奴娇.赤壁怀古》喷薄而出，前后《赤壁赋》惊艳问世，他一生最好的作品就在流放地湖北黄州“憋”着“逼”出来了。最后讲“磨”。此处的“磨”，不是磨磨蹭蹭的“磨”，而是精雕细刻、反复打磨、细心修改之“磨”。古人说，书读百遍，精义自见。同样道理，好的艺术作品，也需要花时间反复修改，耐心打磨，方可大放异彩。“十年磨一剑″，才能有锐不可当的帅将风度；“十年磨一戏”，才会有久演不衰的《茶馆》、《雷雨》。著书立说亦如此，左思写《三都赋》，“磨”了10年，修改无数，殚精竭虑，苦心孤诣，结果是“文成，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曹雪芹写《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也是在“磨”，“磨”的结果，《红楼梦》成了中国文学史上至今无人逾越的高峰。“憋”，又好似酿酒厂的原料发酵，也好似军队战前的厉兵秣马，“憋”够时间了，“逼”到火候了，就成了一种阵势，成了一种架势，一种气势了，后边的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作者简介：哲夫，实名蓝德和，湖南岳阳市人。此人非诗者也非作家，纯属文字的搬运工，喜欢用东拼西凑的方块字，给平凡乏味的生活框架垒砌一座座带有书香韵味的文化书屋，写下一首一章的小风景，以求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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