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军
不知何时起，我的眼眶变得愈加得窄而浅了，浅到经一阵微风拂过，便能够触碰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本还在眸子里打着哆嗦的泪水，倏忽间滚滚奔流而下，瞬间便潮湿了干裂的嘴唇。
推开孤独的百叶窗，午夜清冷的高风绵软地将我深情地揽入进凄寂的夜色中。窗外寂寥的一缕月光，被棉絮一般温柔的云层圈在怀中，春夜的寒在待放时，被高空的苍茫，悬在悠远、静廖的苍穹中。
打开回忆的泪滴，想着伫望于寂寥夜色之中的父亲，我瞬时挥泪如雨。
想想这四年的凄然分离，让我跌宕风雨、盛满泪水的眼睛，再难寻到一抹夏日的光影。我守望四季，没有悲喜，亦没有安静，只有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瓢泼夜雨，任性地滑落进我凄寒的心。
父亲，想起您落寞的被风吹散在孤寂夜色之中的单薄背影，牵着我透明的衣襟，在疾驰的梦境中远赴于山林，盘旋于黄沙曼舞的天地。但灌木林里没有您的信息，高岗上没有黎明，只有濛濛夜雨滴打芭蕉的浅叹轻吟。远方粗重的呼吸，似我被夜风撕裂的冷冷叹息。
这思念如潮汛，层层波澜出我悲沉的声音。父亲，听，在海浪里，您澎湃着无边的热情，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我的乳名，声声慢，语儿缓，一曲漾着时空的伤心，汇流成溪，随风而远行，我无依，在泪水中渐而沉溺。
父亲，您在云间俯瞰，俯瞰我思念的船，行入您寂寥的港湾。我在蔚蓝的海岸，侧耳聆听浪花跌入心海中的叹息，那漂浮于海平面的悠长低泣，是父亲您泪洒江湖的莫幻言语吗？
我是如此的安静，如一枚被父亲遗忘的脚印，内心处灌满沙子一般坚硬的伤心。父亲，在千层浪花里，有您拍击断崖的凄楚回音，响彻于风云，疾驰于雨林。父亲，我想，大海里必定有您汪洋恣肆、一路向西的汹涌泪滴，穿越尘世泥泞，一路抵达我微弱的生命。我在水中飘零，形若浮萍，行若孤影，在您停泊伤心的港湾里，沉沉睡去。
父亲，海水南岸是伤心，海水北岸是别离。我在南北两岸想着您。父亲，您是否听清我梦中的呓语，是否听清我想您时所抒出的轻叹息。这些夜晚的不安宁，是我漂泊的泪滴，落入雨帘中汹涌而出的悲凄，寒时不散，悲时不乱。
思念随风行，一夜风行八千里，一烟一雨似梦影。父亲，在烟雨飘零的梦里，您是如此的轻盈，如此的凄迷，您远行的孤独背影，忧郁地背着濛濛的一天烟雨，孤独着残月殒星，行于幽山密林，行于坠入悲愁的泥泞。夜色狰狞，扶摇九天的记忆，牵着前世不曾停步的雨，思念随风而饮泣，颗颗落于心，化作一潭相思雨。
夜归于雨林，孤独重返岑静，心痛沉入心底。窗外探出黎明，夜色已尽，但泪水依然薄明，我无依，凄然伫立于十万风雨，悠悠泪洒往昔。
父亲，您是否听清我低沉的呼吸，一夜雨，一夜泣，点点滴滴，寂寂迷离，化为漫天飞旋的絮语。孤独的黎明，难解我潮湿的心。风扬起我满目的凄迷，紧锁着我掩不住的伤心。
父亲，在尘土湮没的回忆里，我艰难地翻找着您散落的脚印，迎着风，淋着雨，我流落于泪流满面的白桦林。不惊不喜，不离不弃，父亲，就让我如此坦然，如此亲密地接近您，如此炽热地贴近您业已冰冷的心。
父亲，岁月无言，但这思念形如长弦，拨动情之悠远，在想您的梦里，每每惊现这高山般巍峨的怀恋。
思念随风行，扶摇直上随青云。父亲，您在九天之上舞清影，我在云下泪满襟。一思一念乘风行，一夜风行八千里。思念如雨泣，层层漫出心，蔓延于飞扬的风里，蔓延于孤独的白桦林。时光如镜，映衬我苍白的凄寂，折射我湿黑的忧郁。我踏着岁月的泥泞，穿行于冰凉的雨林。阴柔的雨滴，澎湃入我冰凉的心，聚成荒杂的一天忧郁。我沉入海底，让愁绪湮没孤寂。
父亲，这四季，为您而伤心；这雨季，为您而默泣。我入梦的痕迹，循着您嘶哑的轻叹息，不曾别离，不忍泪尽，不忍将今生这漫天错乱的思绪，孤寂地丢弃在猎猎而歌的风林里。
父亲，日后我喝了孟婆汤，便不再这般刻骨铭心地想您，不再寻您落寞的背影，在风扬起的万般惆怅中寂寂前行。但此生我将何依？将何去？风扬起雨，岁月凝成冰，在这风扬起的八千重孤独里，我将化成千丝万缕冰凝的思绪，忧郁、怅然地飘荡在您落寞的雨林……
尘归于地，泪归于雨，我归于奈何桥畔扬起的一脉浩瀚的风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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