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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华】父亲生死之谜

文/王正华

岁 月 留 痕
一一我的父亲  
  
为人二十多年的姥爷、爷爷,写了几百万字的作品,却没有属于父亲的一个句子。也许缘于对父爱长时间的懵懂,或甚无知觉。所以,虽然也读了许多关于父亲的文字,却难以激起为父写作的热情。每有想起都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和十分的不安不孝。
       
感谢著名作家孔明的千字散文《父爱》给了我写作《我的父亲》的灵动与推力。

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孔明又有新作问世,反响热烈。但只闻名声,难见其人,他那些日子总有外出公干,或参加作品研讨会或签售。

记得是那个中午在食堂打饭时,我俩正好排在一个队,他前我后。话题最多的还是说他新作中亲情、友情、母親、父爱。答应赐我一本,还在扉页写了长长的话。
         
《书中最相思》收录孔明近年所见、所感、所想、所爱等51篇散文。《父爱》排第4位,可见作家的重视。1500字的短文,接连读了三遍,仿佛久病遇神医,妙针刺穴脉,豁然开朗。

父爱如山,如山自然不易感知,不易理解,不易认同,甚或不易亲近。和母爱相比,父爱往往被时空隔离,看不见,摸不着,为岁月所尘封,不被转述,儿女一辈似乎浑然不知。读此,顿悟。
         
有诗云:"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是七十有五的人了。岁月不老,人亦老。在走近父亲的路上,我突然有了为父亲写些文字的冲动,和父亲仅仅只有十多年的记忆。
         
父亲(一说王舞知,一说王武知),是个一米八二高的大汉,头戴帽瓢,喜留小八字,说话慢条斯理,语速快了,会出现磕磕巴巴。所以他少言寡语,特别是在稠人广众面前,脾气又倔强。家里爷爷是绝对的权威,我借爷爷的势会张牙舞爪,父亲排第三位,位卑者出大力,挑重担。
       
家的贫富很大程度在于男人的智商与付出。俗有男人是耙耙,女人是匣匣之说。我不知家是富是贫,只晓得父亲是农活能手,勤快人。

夏收龙口夺食,气候多变,成熟的麦子不及时抢收,有可能毁于一旦。爷爷年事已高,我是个毛孩子,三四亩麦子,父亲是主劳,母亲只能打个帮手。

月亮下,父亲穿着簿棉袄割麦子。遇有刮风,先用木杠子把麦子一一推倒半伏于地,否则,麦杆晃动,麦穗相撞,麦粒散地,一年的辛劳泡汤。推倒麦杆,然后加大弯腰一镰一镰的收割,一夜割钝五六把镰刀。

接着用人力车,一捆一捆拉回场上,晒场、碾场、扬场……虽然此时此刻劳累得腰酸背疼,连放屁的力气都没有,心里确是充满无穷无尽的"富有”与乐滋。
       
在农村,生产下粮食,有口饭吃还不行,生产、生活资料需要用货币交换。爷爷手上在华山脚下置买了亩半荒地。父亲全种下柿子树,精心经管二三年后,二十几棵树先后挂果,越结越多,父亲采摘回来,买来大瓮酿造出纯正香浓的柿子酸醋,用独轮车推到乡野售卖。

打下的棉花脱籽从村子油坊换回食油,挑担走四方……就这样,一家人的生活滋滋润润。还买回一头黄犍牛,做为生产、生活上的助手,成为村巷里少有的“富家”。     
……
      
父亲不识几个字,却一心想让我成为"秀才"或"举人”。

还不到上学年龄,我就开始在家每天练大字,规定字数写不完,不能吃饭玩耍。只有爷爷才能救架。纸用完了父亲让往墙上写,写满了他再重新刷,反正每天都要完成他规定的任务。写字是否认真,父亲说了算数,他虽然不会写,也不练习,可他有自己的标准,处罚总是多于奖励。检查常常是采取突然袭击方式。

一次,我正在往墙上练字,父亲不知何时鬼祟的站在背后看,猛然抽掉我手指间的毛笔,啪的打在头上,墨汁瞬间溅得满头、满脸,流进眼里,我放声大哭,表示抗议!母亲站在旁边看,不敢吱一声。是爷爷拉我洗的脸。

这件事,我记忆了五六十年,不就是握毛笔的姿势不好吗?父亲竟然如此动怒!何必嘛!后来才在书法课堂上找到了答案。
       
父亲望子成龙心切,一盒点心铺路,让我提前一年零三月入读村办小学。

由此我的待遇和爷爷同等,吃饭上桌,不再吃黑面馍馍,面条允许打捞干的……父亲说我念书费脑子,要吃好些。左邻右舍的同班学友放学和周日都参加力所能及的家务或农活,父亲不让我参予。

学校与村庄相距千米余,刮风下雨天父亲总要脚踩木屐鞋,手拿两顶麦草帽来回几趟地背我上下学。父亲背宽肉厚,充满汗香。尽管道路泥泞,脚下的木屐踩在泥水里坑坑洼洼,高高低低,脊背始终努力保持着平稳,给我以安全感。

我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我不学习好再无理由……
      
如今,父亲远离为之热爱并付出辛劳的农耕生活正好满一个甲子年。父亲的离世,母亲说不清楚,爷爷整天愁眉苦脸,叹声唉气。从叔父《我的回忆录》中,我知道了父亲病逝的缘由。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左倾机会主义扭曲党的“鼓足干劲 、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议社会主义"总路线。误导、强迫农民砸铁卖锅,参加所谓的"全民大炼钢铁”运动。我们村是全公社最大唯一派驻工作组的示范村。叔父时任村党支书。

按照工作组的策划,统一时间,全村千户人家逐一上交家里的铁盆、铁锅,称重后登记,作为原料直接送县炼铁高炉。排队等候终于轮到父亲,他有他的做事哲学,既然让吃大食堂,不再用铁锅,国家炼钢铁需要铁锅,给了就是。他没有取下背上的铁锅,没有称重登记,也没有和工作组的干部握手,径直走到堆满各式各样烂盆铁锅旁,咣当一声摔出自己肩上那直径尺五,深度二尺有余的铁锅,瞬间这蒸馍做饭养育了几代人的物什,粉身碎骨。

父亲不知是出于何种情绪,不再多看一眼爱物,转身而去……
        
父亲的举动,首先令叔父尴尬难堪,无法下台,无法向工作组解释。他是村党支书,责任是宣传动员、组织督导村民完成贡献铁锅的任务。出乎意外,自家人先给他脸上抹黑难看,满腹怨愤和费解。
     
父亲的这一摔,被称之为一种"现象",从工作组到大队、公社、县上、省里,一级反映一级,一级有一级的说法与判断。最后定为"破坏全民大炼钢,必严惩收监"。

消息传来,叔父第一个反对,坚决不同意。还组织支委讨论,以基层党组织的名义写出申诉意见。列举了父亲的许多好,比如"老实巴交的农民"、"农活上的好把式"、“组织互助组,积极参加高级合作社"、“带头捐助抗美援朝”、"捞水库打坝"等等,证明父亲不会有破坏大练钢铁的任何非分之想。但在那个狂躁的岁月,一个小小基层组织之言算得了什么?
       
……
      
生命学者说,人的生命就是一口气。倔犟心小的父亲怎能吞咽莫须有的强加。一口气激怒了癌细胞,要了父亲的命,享年56岁。

埋葬那天,万人空巷,家家户户出劳,为的是能戳一掀沙石,搬一块砖瓦,也送一程好邻居。
        
傍晚,忽一阵雷鸣电闪,滂沱大雨,真应了俗话:好鬼、冤魂不走干路啊!

无巧不成书,在手机备忘录上断断续续写下关于父亲的数千文字的晚上,风雨交加,淅淅沥沥的雨柱驱赶多日的桑拿天。少有的凉爽让我迅速入睡,梦回故乡。

梦中见了父亲,他看不见我的老年,而我还原着父亲的眉眼、耳轮、口鼻至整个形象。我随即告之那年的事,中央早已下文纠正,拨乱反正。如今全民脱贫攻坚,小康路上一个都不少!
       
老人笑了,梦也醒了。一种荒乱的五味杂陈的感觉油然而生,为回馈父爱的昏愦、迟滞而羞臊、愧汗;又为写记片段,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自我舒心宽慰,不知不觉之中,早已热泪湿巾……

2019年7月22日于柴门


作者简介:王正华、男、1945年5月20日出生。陕西省华阴市华山镇人,大学文化,高级记者。曾在西藏戍边,剿匪、参战。现为陕西省报刊审读员、陕西省传播学会原秘书长。从幼喜欢文字,热爱写作,曾任媒体记者、编辑、总编、总监等。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陕西日报、西藏日报、中国机电报、延河、西安工人文艺、湖北企业家、善天下、今传媒及人民、新浪、网易、宜君文苑、雪域岁月等网络平台,刊发各类作品千余件。出版60万字博文集《打捞记忆》《牵念》。通讯地址:西安市北大街147号  陕西省新闻出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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