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军
立冬和萧雅在阔别二十年后,再度于橘子桥头邂逅,滚滚向东流的一川浩渺的江水,延绵、轻悠地流淌着岁月深长的叹息,叹息于上古的忧虑,叹息于远去的绰约风影。
回望于那段青果般苦涩的岁月中怅然蓄满得一泓眼泪,无声息地滑落于雨林,那缠绵痴情如泪絮般纤薄的梦影,早已被橘子桥下的那潭清冷的江水,悠然地带向了远方冰寒的雪域。
往事不再醒,时空无回信。当橘子桥头凛冽的夜风,将他们飘忽不定的冰冷目光凄凄拉近时,没有讶异,也未曾有过惊喜,一切都显得那么得从然与安宁。喧嚣之后的世界,经年累月地竟堆出如此之多得冷寂。心也莫过如此,堆集廖奈的万许闲愁,也堆集植入生命的森森伤凄。
这橘子桥头的不期然相遇,似“平行时空”中缱绻多情的云,再回眸,再娉婷。尽管那段“渗血”的斑驳记忆,早已湮没于岁月渺渺沧沧的水流里,但那干涸的眼泪里,似曾还倒映着流年早已风干的阑珊风情……
少时,立冬与萧雅在同一个院落里一起搓着泥巴团儿,荡着秋千儿长大。“金媳妇,银媳妇,娶到家里做媳妇;俊大郎,丑大郎,迎到家里做新郎……”扎着羊角辫儿的萧雅,一蹦一跳地徜徉于高坡上千般娇媚的花丛中,绕着立冬身边欢快地歌唱着。沉浸于萧雅清婉的歌声中,立冬那漂亮的嘴角处,便会不自觉地“张努”出一抹优美的弧线。
“萧雅,你长大了以后做些啥?”立冬心事重重地仰躺在葱绿的草丛中,不时地拨弄着嘴角处那根差不多已被嚼烂的菟丝草。“二十年后,再告诉你。”萧雅不禁“狡黠”地一迭声的呵呵“傻笑”着。
“立冬,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样?”萧雅那双剪水瞳的双眸里瞬时涌满了欢快的泪花儿。“我,我出家当和尚去。”立冬俊逸的瘦长脸上,顿时憋屈得一片通红,他吭哧了好半天,才努力地从不断抽搐的嘴巴中,颤颤地“抖落”出了这句“囫囵”话。
晚霞孤独地落于雾蒙蒙的山崖,在那巍峨的山巅,有一团点燃天空一角的火烧云,喷薄着残阳如血的万缕悲情,正向四周迅猛地蔓延着……
在青灯古佛旁,一位法名为“悟通”的出家人,衣着一袭藏青色的袈裟,他轻敲着木鱼鼓,正黯然地超度着自己的“亡魂”。时间如汹涌而至的潮汐,被岁月的满江潮水迅速地拉回到他刚进入“隆庆寺”之时——
主持问:“立冬,你缘何要上佛学院?”他答:“弟子为情所困,故而忧思成疾,心不能活,为除六根,愿遁入空门,以求我佛庇佑。”主持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大爱无私。既不回头,何必在意;既然无缘,何必誓词。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心以陌路。”
今夕何夕,残梦难寻;明夕何夕,心似炼狱。在烟雾缭绕的巍峨大殿中,那“梆、梆、梆”不断敲击木鱼的“颤音”,不绝于耳。“悟通”似浮于三界之外,似飘浮于茂林上空。那些滚热、无痕的泪水,早已顺着心脉悄然地滑落了下来。那陡然脱缰的思绪,如同一千万只疯狂地奔跑在塞外大漠的野马,将他荒杂的思绪,狂乱地拉回到了十年前……
娉婷临风而舞的萧雅,如同一株将开未开的白玉兰花,在温柔含香的晨风下,蕴藏着万千的娇艳与妩媚。同16岁怀春的少女儿家一般,她也有着浪漫、婉约的悠长遐思与青春守望。她的世界是空灵,而又静美的。红的花,绿的草,在她温柔含情的眸宇中,尽显雍容的妖娆与端庄的优美。就连枯藤上的老枝,也极富传神的诗意与倔强的生命力。
但在那个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的某一个异常惊悚的凄寒夜晚,萧雅却悲惨地迎来了她一生中最至暗的冬天。凛冽、悲抑的夜风,将她将开未开的青春蓓蕾,在瞬间,被拦腰斩断——
凄寒无边的夜雨,一直悲咽地下个不停,田间垄头上刚探出头的草芽满眼噙着悲深的眼泪,迷茫无措地怅望着满世界的凄风寒雨。萧雅衣不遮体、绝望地斜躺在一片高密的树林中,灵魂出窍般得深陷入了一种深度的“死亡”意识中。她似曾记得,在上完晚自习后,她和同班的一位女同学,在结伴回家的途中,在经过一片幽密的灌木林时,突然从雨夜深处,“敏捷”地窜出几个黑影,他们挥舞着黑漆漆的木棒,向她的脑后迅猛地袭来。
女同学惨烈、哀绝的尖叫声,连同满天轰隆隆的雷声,在她的潜意识中,由清晰渐而渐地变得模糊不明了。她好似永远地睡着了一般,漫长得如同重新又轮回了一个世纪。许是冰冷侵入骨骼的雨水,抑或是极寒浸入骨髓的泪水,将她一点、一点儿轻轻地唤醒,她的灵魂似已脱离了肉身,往太虚的极寒之地,凄凄然地飘去……
那起震惊“北山”县的侵害女学生案件,在三天之后,便宣告成功侦破。警方通过缜密侦查,实施严密布控,最终一举擒获了那个涉案于三乡五镇的犯罪团伙。
痛苦万状的立冬再见到萧雅时,萧雅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她呼天抢地地从母亲颤抖的手中抢回了剪刀,齐刷刷地将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绞碎成千丝万缕,凄凄地飘殇于悲愁的寰宇。“你走,走啊…”,萧雅歇斯底里地低吼着,并将明晃晃的刀尖抵在了咽喉处。
“萧雅,你……”立冬神经质般直愣愣地看着泪流满面、万念俱焚的萧雅,澎湃高于海浪的泪滴,旋即便汹涌而至,他不禁直挺挺、悲怆地倒在了滂沱的大雨中。一任冰冷的雨水与冰寒的泪水,任性地穿越他孱弱的生命。那扇黑漆漆紧锁着无尽幽怨的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严实了,他们曾经青春飞扬的美好世界,业已被忽然狂袭而来的冬天给彻彻底底地冰封了……
三天后,萧雅父母举家悄然迁往别处,立冬发了疯似的嘭、嘭、嘭地拍击着那扇紧锁着无限哀怨的黑森森的大门,直到他的手掌沁满了殷红的鲜血,直到他再度恐慌、绝望地瘫倒在了灰蒙蒙的一天雨雾之中……
在寒风呜咽的橘子桥头,那两个重获“新生”的“陌路人”,相互平静地对视了许久、许久,便不置一言地匆匆擦肩而过。他们默默地、默默地向着各自荒杂的归途悄然地走去。一个枉自嗟叹,一个空劳牵挂。在时空无垠的穿梭中,他们孤寂的背影,恐在今生今世,再难以重叠在一起。
风凄然、嘶哑地问:“二十年前,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雨泪流满面地答:“下辈子,下下辈子,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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