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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涛小说】道 别——《古墓葬》34

文/大江东去

长篇小说《古墓葬》

连载三十四


车停在惯常停靠的地方。下车的只有我一个,上车的倒是很多,我差一点被挤得下不了车。好容易下去了却站在人潮如织的街道茫然发愣。石榴城我统共来过两回还包括那次去华清池。石榴城比我的家乡的县城大,我任脚步把我带到它走到的地方。


路边是店铺,店铺里是人,人在店铺和街道中交织有条不紊。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生活。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穿梭,像一群蚂蚁。我想起那篇《南柯太守》,我们和蚂蚁一样,或者别人就是蚂蚁,我们彼此不了解不可能完全洞悉别人的内心。我们像蚂蚁一样活着却不能把握我们的生活,我们看似强大却还比蚂蚁弱小。蚂蚁可以抬起十八倍于它的东西,人却不能举起自己五倍的东西。然而蚂蚁是渺小的,人一脚就能让一群蚂蚁化为齑粉。可人真就如此强大吗?谁也不敢这样回答。

谁会没有切身的感受,感到一种无影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力量。那种力量不是天灾不是地震飓风和海啸,不是干旱和洪水,可那种力量可以化作战争和屠杀,可以短期内毁灭很多生命,其力量不亚于一脚踩死一群蚂蚁。不是吗?回头看看中国乃至人类有限的几千年吧!在那种力量下人的生命用草芥形容是一点也不过分。那种力量时而猖獗时而平缓,但一直存在,那种力量视生命如粪土,但那种力量却还是由生命组成。那力量让生命可以苟活,却不能蓬勃;让生命蓬勃就会让生命毁灭。那力量在各个时期各个国度被称呼的名字和包含的意义都不同,也都不准确和完整。在中国除战争屠杀灾害外在漫长的准和平时期它一样践踏着生命。在《诗经》里,在《乐府歌词》里,在唐人小说里,在宋人话本里,在元代杂居里,在明清小说里,在五四文学里,在当代现实里。它一直存在并将存在下去,因为那是被称为生命的意欲的一种东西。

爱情是生命意欲的派生体,是不屈和不甘的生命对美好的幻想。每一次美好的爱情若不是以毁灭为最后的结果,那它就不能算是美好。爱情不是平庸现实中结出的果,而是在消逝的记忆中盛开的花。


我的也是,因为结束了,或者说即将结束。而此刻的我在为它寻找一个能更加浪漫一点的结局。


我走进附近一家精品店。


一串风铃映入眼帘。我轻轻吹了吹,发出清澈的“丁玲”声。我决定买下作为送给娄娟的离别的礼物。


店主告诉我十八元。我还价十二元,最后十五元成交。她用紫色带白花的锡箔纸帮我包好,粉红色的丝带扎成好看的花结。这份价值十五元的礼物要和我那美好的爱情一起留下美好的回忆了,在生命的长河中。我想。


我在街道对面重新坐车回到古墓葬。在门口张宝堂叫了我一声。


“刚才有个女娃找你,刚从这儿走。”

“去哪儿了?”


“往二号坑去了。”



他从我提的塑料袋往里看了看笑了:


“挺浪漫嘛!”


“闹着玩呢。”我笑笑跟他告别向二号坑走去。


拐过北展厅的角,看见她正走上二号坑的台阶。我快步赶上去喊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看见我很高兴很惊异,但含蓄,只默默看着我。


我对她笑笑,没说什么。


是她先开口问:你去哪儿了?我听李豆说你找我。


是,我说,我在古墓葬找了一圈没找见你,你那时在哪儿?


我姑的小卖店。


李豆去小卖店找你了?


嗯——,她顿了一下说:你找我有事?


我点点头,我有东西给你。


她看了看我手中的塑料袋。


你今天这么穿便装?


我——,这正是找你的原因,能出去吗?


这儿不行吗?


我迟疑地笑笑,只一小会儿,你很忙吗?


不是。


那我在大门出去右手一百米左右的“林茂源”等你。


“林茂源”是饭馆吗?


嗯。


为什么去饭馆,别的地方不行吗?


那儿避人,别的地方可能会碰见熟人。


那——她迟疑着。


我会在那儿一直等你。我说,转身走了。

在门口高个张宝堂问我:找着了?


找着了。
那东西?他看一眼我提的塑料袋。


还不到时候。


下午四点多“林茂源”里人不算太多,旁边的雅间里传来男女酒客的喧闹声。林丽歪在长沙发的一角。我走进来,她站起来,眉眼勾画的依旧精致撩人,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林静呢?我问。


在里面,你——找她?


是的。


她看我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走进里面。多么陌生,那个晚上一起共舞的女人。我想起李宁说她:一个真正的风尘女子。


林静来了,远远看着我也面露疑惑。我冲她笑笑,她也笑了,但显然是客套的笑。我感觉她已经忘了我是谁。


不认识了吗?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


我只是笑,她也陪着笑。当尴尬的笑终于耗尽她问: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一个。我说。就是那天晚上,和李宁他们一起来那天晚上告诉你的那个。


我有意提醒了她一下。她似乎恍然大悟了,好像也想起了一些。


就是什么娟吧?


娄娟。我说。


对娄娟,你们和好了。


算是吧。


好好,应该勇敢主动点,遇到个真心的不容易。


是,我只是笑。


那坐里面吧。


有小一点的雅间吗?我问。


有,是专门的情侣座。


小雅间除了小没什么特别,靠里的墙角放了一只不长不短的沙发,差不多两个人挤着可以坐下。这大概就是体现情侣座的唯一特点吧。


林静送来一壶茶水就出去了,她说她会在门口留心。我小口抿着劣质的茶水,等待娄娟到来。



娄娟到来时我正斜靠在墙角的沙发上眯盹。门锁转动的声音使我惊醒。娄娟站在林静身后朝里探看。


是吧?林静笑容可掬地回头问她。


嗯。娄娟点点头。


你们先坐我马上来。林静说完拉门走了。


我站起来挥手示意她坐下。她并没有坐,而是问:


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


这儿避人,而且也快到下午饭了。我说。


我一点也不饿。


不是一定要饿了才吃饭。坐下吧。我又一次挥手示意。


她勉强坐下,把脸转向一边。我感觉很尴尬。还好林静敲门走进来。她拿了茶杯给娄娟倒是茶,然后递过菜谱。


看喜欢什么点吧!


让她先来吧。我示意她把菜谱给娄娟。


她并没接,只是说:我不饿。


林静把菜谱递给我。我翻看了一下又递回去。


你帮我们随便点几个菜吧!


好吧,你们慢坐。她说着拿上菜谱走了。


你今天怎么了?林静一出去娄娟就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笑笑。


那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找个饭馆,在我不饿的时候吃一顿莫名其妙的饭。我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她说。

我知道,不习惯是因为我们从没有一起吃过饭,不喜欢是因为你以为我又会向你倒一通在你看来莫名其妙的废话。是吗?我看着她说。


她垂下头,然后把脸扭向一旁。


不过我可以提前向你保证,我不会对你说那些你厌听的话,同时我也保证这顿饭后我们永远不会再吃第二顿;我盯着她继续说:所以我请你安静下来,和我一起吃完这顿饭。


你是在命令我?她眼神射出犀利的光芒。


不,我在请求。我又笑笑,缓和了刚才僵硬的脸部表情。


她不说话,冷冰冰的。我不愿意这样僵下去,我只想给故事一个美好的结局。我不愿直到最后也没有温情,不能相爱,至少也可以是朋友吧!为什么要这样冰冷地相待。我喉头哽噎,眼眶发热。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似乎从没有像朋友一样一起聊过吧?我说。


怎么没有,我们不是聊过很多次吗。


但很心平气和地聊好像没有。


不知道,因为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心平气和。


你现在就不是心平气和。我努力笑笑。


不知道,那你教教我这么心平气和。


教不来,你也学不会,我们注定无法心平气和地聊天。


那么就别心平气和地聊吧,你想聊什么?她似乎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神情。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幸福感,继而却是心酸。其实我没有什么幸福也无所谓什么心酸。然而那种感受突如其来,真实又深切。我的喉头再次哽噎。


我把塑料袋拿出来推到她跟前。


送给你。


她微微一惊,抬起头看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如果我拒绝呢?


你会接受的,因为还有个原因。


什么?


在这顿饭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她看了看紫色的盒子,用手指拨动着上面的花结。


是什么?


一串风铃。


风铃?


对,把它挂在窗前,刮风的时候发出声音,那时你就——。


想起你?


不,是想起一段美好的时光。


你很浪漫,从哪儿学来的。


琼瑶小说。


你把自己当成小说中人物。


是的。


小说都是骗人的。


爱情却是相通的。


好吧,我收下了。

林静敲门进来,有三盘凉菜和一叠餐巾纸。


要酒吗?她放下菜问。


啤酒吧。我说。


我不喝,娄娟说。


林静再次进来时拿着两瓶啤酒和两个杯子。


喝一杯吧,第一次一起吃饭。林静出去我倒上酒对她说。


我说过我不喝。她把酒杯推到一边。


我一饮而尽,没有再劝。


酒还是少喝点好。她又说。


如果很痛快或者很不痛快人就喜欢喝酒。我说。


你很不痛快?


为什么这么问?也许我是很痛快呢?不过你猜对了,我是不痛快。


她笑笑,说: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不痛快的呢?


不知道,不痛快是一种心情,找不到原因。


喝了酒就痛快了吗?


是的,喝酒可以使那些不痛快淡化。我又满饮一杯。


为什么不吃菜呢?


因为你不吃。我说,看着她。


好我吃。她笑笑,夹起一片牛肉有滋有味地嚼着。


我也吃了一片,然后又饮一杯。


你为什么今天没有上班?请假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望着我问。


是的。我笑笑,一边吃下一颗花生米。


你家里有人来这儿逛,你请假陪他们?


我点点头。


他们走了?


没有。


没有?那你把他们——。


我正陪她一起吃饭呢。我笑笑,给自己倒酒。


她忽然醒悟过来。


讨厌!


过了片刻她又问:


真的,你干嘛无缘无故地跑出来?


这个问题到这顿饭之后告诉你。


讨厌,你刚才已经给我扔了个问题在饭后回答,现在又想这样。你要不说我就走了,你说有事找我,我来了却又不断给我打哑谜。


不是不回答你,实在是这两个问题是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


是一个问题。我又给自己倒上酒。


喝一杯吧!我举杯邀她。


那好,我喝一杯你就告诉我。


好。


一言为定。


我们轻轻碰了杯,看着她饮尽,我一仰脖子也干了。


一杯酒之后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光亮起来。


现在说吧?

她催促着。


可以,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先弄清楚。


你想弄清楚什么,只要我知道会一点不漏地告诉你。


好,第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在咱们第一次见面之后向吴洪波打听过我?因为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是吴洪波对我说你曾向他打听我。


是的。我打听过你。


你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情,或者说你当时的心理动机是什么?


她抬头仰望了半天,然后看着我说:


为什么要问这些,我不想回答。


我想了想说:你可以不正面回答,但你必须回答是或者不是。


行!怎么像电视上律师盘问证人。她笑着嘀咕。


我也笑笑,继续问:


你是突然想起那天咱们聊天的情景才问吴洪波,还是一直就记得咱们第一次聊天的事专门问吴洪波打听我?


大概是忽然想起吧!


可是你记得我的名字,你是无意间记得还是刻意记着呢?


当然是无意记得,我其实只记得你的姓,我就问你们那儿有个叫马什么的?怎么这几天没见上班啊?吴洪波说我们那儿就一个姓马的叫马义涛,我然后就想起你的名字了。


那么你那个问候应该只是随意一句聊天内容了?


应该是吧!


好,明白了。第二件,你第一次收到我的信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个我还是回答不了,我也弄不清当时的那种心情,还是由你假设我肯定或否定吧。


是欣喜若狂?


不是。


是害怕?激动?


不是,害怕是有一点,是有些奇怪,有些难堪,还有些——。


好笑?


是。对不起,不过那是我当时真实的感受。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当时就没有一丝一毫那种突然被人关注的喜悦,或者是窃喜,偷偷的一丝得意?


有。


确定吗?一定要真诚,不要为了给我面子而说假话。


我很确定,很真诚,而且我还得补充一下我其实读完的最初一刹那就是你说的那种窃喜,偷偷地得意,只不过后来其它的感受超过来,把最初的窃喜淹没了。


谢谢。


为什么谢我?


我很感动。


感动?


我的感情并没有投入一颗没有灵魂的心海,只不过这面心海里有太多的水草把通往海深处封锁起来了。


还有问题吗?


有,时至今日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真诚的还是逢场作戏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好吧!慢慢想。


我为她斟满酒。我并没有邀她,自己小口地呷着酒。她也端起杯小口汲着。我注视她,她的表情表示她正认真思考。我把一杯酒喝完时她也喝完了。


好我可以回答了。她说:


我感觉你的感情百分之七八十是真诚的,但有时也是虚假的,但那种虚假却满含真实的激情,所以我不能十分把握地判断你那些感情。不过说实话我被感动过很多次。想着那些亦真亦假的话我常常惶惑,一会儿感觉陶醉在爱情中,一忽儿又感觉自己在戏弄别人也被别人戏弄那样的感觉可以解释成截然相反的概念,而且每一种都十分贴切。这也是我的感情常常波动的原因,今天觉得应该洗心革面做个乖女孩,明天又觉得这样无情对待青春和爱情是残忍的。总之在我的心目中忽然没有了原来的概念,善恶对错变得模糊,爱情或者游戏,真诚或者虚伪没有了界限。所以我只能跟着感觉走,有时冷漠有时温柔,对你的感情也一样其实没有固定的看法。


她说完,我点点头。


还有问题吗?她又问。


没有了。


那么可以解开你最后那个谜底了吧?


可以。


说吧。


等等,在这之前我还想说些话。首先我很感谢你今天能来,能愿意回答我这些问题;同时,感谢你能够被我的感情感动,说实话我也为自己所感动过并且把自己的爱情当成完全彻底赤露的爱情看,虽然你只给了七八十分但我还是很感动。我的爱虽然不乏夹杂一些俗套在里面,不过那颗产生它的心是百分百纯洁的,这将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纯洁;如同今天咱们吃饭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其实我想告诉你想爱一个人是我从童年开始的一个内心愿望,我以为爱一个人可以很美很幸福,很伟大,现在实践了,却并不是那样,而是很难很屈辱,很痛苦很心酸,很失落,很被人忌恨。最后也就是今天我要找你的原因,同时也是要送你风铃的第二个原因,而且还是之后那个你问我为何无缘无故跑出来的原因:我明天要走了,永远离开古墓葬。


啊!她惊呀失声。半晌方回,急问;


你辞职了?为什么?不会是为——?她没有说出的宾语我猜是“我吧?”


我没有辞职,而是被开除。


为什么?她很急切。


因为昨天我在你姑妈的小买部前发酒疯。


那你们领导怎么会知道?


我不明白,只是杨清雄很生气,它生气的程度表明这件事不是他首先得知,而是从公安科处获悉,并且可能挨了公安科人的训。


公安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同样不明白,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是说按常理推断一定是有人找到公安科告了我的状,然后通过老杨让我受到惩罚。


那么谁告了你的状呢?


我摇头,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注定要离去何必把一切打听得这么清楚呢?这些与我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和谁有过节、知道你来我姑妈小卖部的还有谁?


只有李宁。


会不会是他告的状?


不可能,没有动机。你不要胡猜,其实我已经理出一些头绪。


那你说说。


那天晚上现场除了我和李宁你和你姑妈当时还有其它乘凉的五六个人,这些人我没有看清也不认识,可能事情是从这些人口中传出去的,这是我的假想。


这些人都是长舌妇,净爱传闲话。娄娟愤愤地说,脑子里却呈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越想消除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反而会愈加明晰。


沉默。娄娟脑子里旋转着那个挥之不去的想法。


沉默。沉滞的忧伤灌满我的心田。


沉默。日光的返影已照在窗上使室内有了些光彩。而两颗灵魂不知在各自的天空游荡何处。远处马路的车笛声,近处厨房忙碌的喧闹,时而从门口经过的脚步声,在这沉默的时候传入耳畔。


我拿起剩下的半瓶酒分了两杯,说:


再干一杯吧!


她没有吱声默默端起。两只塑料杯无声地一碰。


喝完之后我说: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再坐坐。


她站起来说: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知道,离队手续还没办呢?


那走时上我姑妈的小卖部告诉我一声。


算了,还是别惹你姑生气了,今天算是永别了吧!


这句话让娄娟心里像被针猛扎了一下,那个想法再次强烈地涌入心头,似乎顷刻就要迸发。


有缘再见吧,她拿起那盒紫色的风铃。


我起身为她开门。


她走出去,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消失在门廊上。

             

作者简介:潘涛,号大江东去,华阴市作协会员,用读书感悟生命,以写作重述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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