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涛小说】如此约会—

文/大江东去

长篇小说《古墓葬》

连载五十一

晚上姑妈问娄娟：那娃咋样？
娄娟说：不咋样。
姑妈说：啥叫不咋样，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总有个印象吧。

娄娟说：见一面能有个啥印象。
姑妈说：倒也是，外表印象总有吧。
娄娟说：个子就是有点低。

姑妈说：这也是我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你若觉得不行不要勉强，你一辈子的事，你拿主意。

娄娟笑了说：姑看你说的严肃的，动不动就是一辈子的事咋了咋了，这才那儿到那儿，不至于到那一步哩。再说，个子是他妈给他的，看人也不是光看个子哩，慢慢了解了再看人心眼咋样，这还长太着哩，好像今儿见一下就要订下啥一样。

姑妈心中暗喜，嘴上说：对对对，主要是看心眼哩，你慢慢了解不急不急。

娄娟一个人想即将展开的生活，还是有点忐忑。那么她就准备嫁给这个人了。那还能咋？谈恋爱是结婚的前奏，那时为结婚才和这个男娃见面的。那娃还算老实，不是那五花六花的。如果考察合格就要结婚？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心里准备。结婚，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总以为离她还很遥远。

后来她明白了，不是结婚很可怕。也不是这是因为没有爱情而结婚，所以她感觉害怕。要结婚我必须爱上他，否则我成了什么。她记得那本书里写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必须有爱情，必须。可我还有吗？没有，不管对谁。爱情曾经伤害了我，破坏了生活。但结婚就需要爱情，每个人都是的，难以想像没有爱情的结婚。那是什么？绝对不可能。那是不道德的。

她陷入沮丧，陷入一种不能摆脱的陷阱。

谁说必须有爱情，你早都知道，爱情是虚无缥缈，用来绑架软弱的人的精神枷锁。爱情曾让你得到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但她不敢想那些与爱情有关的情景，想了她就能感受到她曾经被沐浴过的快乐。她就不敢真正否定爱情。

怎么办？我的生活要永远被那爱情扰乱吗？但没有爱情我怎么结合婚姻。那让我感到肮脏感到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谁不是这么活。有多少婚姻是有道德的？我比谁高明吗？

突然一种英雄气概窜上心头：那就来吧，我鄙视你，爱情。人，谁比谁高尚多少。

娄娟走进一号坑，她来站一站。确切地说是在马义涛附近站一站。但是马义涛没有上班，前面是李宁后面也不是马义涛。她能确认。李宁突然回头看了眼，看见她。她觉得李宁那眼神里有种异乎寻常。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的到来非常无聊。这种无聊迅速传遍了她的所有神经。一刹那间她清楚地发现，她的无聊来自于扭曲的心理满足。她在用强迫自己来折磨马义涛从而填补她曾经在爱情那里受到的屈辱。

但她觉得那种折磨让她很爽，所以她不惜强迫自己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现在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之后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再这样了，理智告诉她应该向前看，看她现在的生活；理智还告诉她应该轻视过去，这才是一个有自信的人的表现。于是她走出一号坑，但她远没有走出往日的阴影。

娄娟到西门口时王海并没有来。这让她很诧异，她向前走了走，她在对自己说如果她走出这条路而他还没来。这场相亲就算是无疾而终了。但仅仅是五分钟，王海匆匆赶来了。

我刚要走，如果你很忙你完全可以不来。她说。
王海不住赔笑，说：没想到你来这么早。
娄娟说：这才第二次就迟到，看来你就没把这当回事。

王海忙说：我刚才出车回来，饭都没吃就来了。就怕迟了，还真就迟了。说着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

娄娟说：要不你去吃饭。
王海说：没事，也不饿。
娄娟说：不吃饭咋行，还是回去吃饭吧。

王海说：真不饿。末了又说：要不咱去缝纫机厂夜市吃吧?
娄娟想了想，说：行。

到缝纫机厂天已擦黑，各处亮起灯火。他们捡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王海问吃啥。娄娟说她不吃，你自己要吧。王海要了一把烤肉串，一盘凉菜，一个砂锅。又去另外的摊子要了两个肉夹馍。他递一个给娄娟，娄娟摆摆手说我真的不吃。王海也没吃，到烤肉串送上来，娄娟拿起烤肉串，王海才也开始吃。王海一定挺饿，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肉夹馍解决了。

娄娟笑了说：还说不饿哩，硬撑啥哩，我是五点刚吃了饭的。
王海嘿嘿一笑说：请别人吃饭自己到海吃海喝成啥了，多不礼貌。

娄娟说：那也不能和肚子较劲。
两个肉夹馍下肚。王海说：喝点啥？喝酒，啤酒？
娄娟说：我不喝。
王海说：啤酒没事。
说了，就要了两瓶，给娄娟倒上。
娄娟说：我不会喝。
王海说：一杯而已。说了举杯示敬，一仰脖喝了半杯。

娄娟抿了一口，说：酒量还挺好，还是少喝点，别忘了你是开车的。
王海说：平时顶多喝一瓶，今儿两个人就要了两瓶。
娄娟说：我说了我不喝的。
两人正说着有人在旁边喊了声：王海。

王海循声望去，站起来和那人寒暄两句。娄娟静坐桌前。那人用余光瞄了她两眼。

王海复又坐下说：一个相好的伙计。

吃饭的过程中有四五个和王海打招呼，王海不时站起来和他们寒暄。其中一个还打趣说：引了女朋友吃饭连伙计都不招识了。

娄娟有些不悦，默默吃着烤肉串。

回去的路上娄娟对王海说：你的交往还挺广，都是些啥人，五花八门地。

王海说：有巷子里的伙计，有初中高中的同学还有伙计的伙计都是些熟人而已。

娄娟说：我看你们关系像是都熟地很哩。
王海说：我给馆里开车，像是干了个洋火差事，人家和你打招呼你若不热情点人家道你傲哩。

快到门口时娄娟说：马上到了你回去吧。路上又没灯。
王海说：没事，都走了十几年了，还怕把自己丢了。

娄娟笑笑，突然像是想起啥就问：我看平常你爸你妈都在馆里，就你一个人住村子么？

王海说：我家原在馆里有一套房，我哥结婚住了，我爸妈就住我爸原来司机队那间职工宿舍楼，现在我嫂子添了个娃，我妈又和我哥嫂住一块照看娃去了，我爸一个人住司机队，我在村子里陪我婆住。

娄娟说：你还有个婆？年纪挺大了吧？

王海说：八十七了，也不敢叫她老人家一个人住，我晚上睡家里，白天我爸回来照顾，晚上又回馆里，就这么来回跑，也六十多的人了，上为当家儿下为儿女还操不尽的心——

王海说着生出无限伤感。娄娟也不便说什么，两个默默走近门口。
娄娟说：到了，你该回去了。
王海却不走。
娄娟说：赶紧回去吧，省得你婆一个人在家里怪孤单地。
王海嗫嚅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娄娟说：明天下午我要有空就来了，还在这儿。
王海说：不是——
娄娟说：有啥就说，吞吞吐吐干啥呀。

王海说：我想——想请你出去玩。
娄娟沉吟片刻问：去哪儿？
王海说：新丰镇，那儿有个项王营，以前陪馆里客人去过挺好的。
娄娟说：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时间。
王海说：那你平常早饭后还上不上班。
娄娟说：一般不上，八九点扫完就没事了。
王海说：你不就行了，那我明天十二点在你姑商店门口来接你。
娄娟说：不行不行，那儿人那么多，你还在这儿等吧。
王海说：行，那就这样，不见不散。

晚上娄娟对姑妈说王海让我明天跟他去新丰镇玩。姑妈嗯了一声，继续看电视。但娄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过了会儿又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你都答应人家了？姑妈说。
娄娟点点头。姑妈眼睛看着电视说：既然答应了你就应该去。
但是——其实，我还没想好——娄娟吞吞吐吐地说。
那咋能答应呢！姑妈转过脸。
我——我——娄娟现在很是矛盾。

算了，既然答应了明天就去吧，别刚和人家接触就失信，不好。姑妈开导她说。

娄娟脸红红的，幽幽地说：我是看他人挺好，不是那种社会上，他当时一说，我不好意思拒绝，可回来路上就后悔了，才见过两回就——，是不是有点太那个——

姑妈说：见面次数是少了点，不过出去逛逛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去吧，你们现在正是爱逛的年龄，早点回来就是了。

娄娟诺诺地点头，梳洗了回自己的屋了。梦蝶已经睡着了，娄娟坐在床沿。她觉得很甜蜜，又很羞涩，接着又有些失落。她觉得姑妈真是太通情达理了，通情达理到了让她受宠若惊的地步。我真的就长大了，真的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也许还有别的吧？她觉的自己的心绪就要坏起来。于是深吸了口气。王海挺好的，一点不让人讨厌，也不让人有压力。不是吗？干嘛想那些没用的。你很明白，什么是你需要的能让你幸福轻松快乐的。那些无用的感慨是苍白的，只有生活是真实的。

刚上班，正扫着地又想起今天的约会。她还是举棋不定，她总觉得单独和一个男娃出去玩有点太那个，但失信又不好。脑子里激烈的斗争着，脸上就有种失神的表情。胳膊机械地干着活。

李豆靠近她时她毫无觉察。李豆看到她失神的上眼就猜她想着事。于是猛地叫了一声：大小姐，想啥呢？

娄娟被猛惊了一下，看清是李豆抬手就要打，一边喊：疯疯癫癫干啥，吓死人了。

李豆说：想什么呢，老实交代。
娄娟看看李豆，突然笑了，笑得灿如春花。
李豆就惊奇了，不知娄娟笑啥，于是伸手摸娄娟额头说：不烧啊，又打人有傻笑的。

娄娟说：你才烧呢。
李豆说：那你干嘛表情失常，行为疯癫。
娄娟却不和她拌嘴，一本正经地说：中午我请你出去逛。
李豆说：又神经上了，好好的又说什么出去逛。末了又说：去哪儿。

娄娟也不理她，说：新丰镇，那儿有个项王营，知道吗？
李豆说：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好玩的，干嘛去那儿？
娄娟说：你爱去不去，谁还求着你呢，好心没好报。

李豆忙赔笑说：去去去。完了又问：咱们怎么去，坐车还是骑自行车，再不会走着吧？

娄娟说：我都安排好了，十一点半你去我姑商店找我。

姑妈操心着娄娟今天的约会就早早吃了饭准备去看商店。临出门说：出去换件衣服，别出门穿的随随便便。

娄娟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换什么衣服！
姑妈说：女娃穿得齐齐整整像回事嘛！

娄娟嘴上是不换，姑妈走了她还是换了一件束腰的短袄又穿上平时不太穿的高跟鞋，更显得亭亭玉立。对着镜子涂口红时心里跳得厉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煞有介事。涂完之后又用纸擦了，觉得这样浓妆艳抹的不像回事，王海会怎么看自己。

她到商店时李豆已经在那儿了。看清来的是她，就惊呼：干嘛打扮的这么漂亮，你不是成心让我自卑吗。不行我也得回家换件衣服。

娄娟说：别大惊小怪的，我就穿了平常衣服，你以前没见我穿过吗？

李豆说：可今天感觉不同啊。说了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她身上瞄来瞄去。

娄娟一推她说：得了，走吧。回头看姑妈一眼说：李豆跟我去。

姑妈笑笑，无奈地摇摇头。
李豆到底换了身衣服。
两个女孩像两朵花飘然走出西门口。
不远处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路边。
李豆打趣说：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
娄娟笑而不答。

王海从车里走出来，看见两个女孩，先是一愕然，紧接着笑了。

他拉开车门说：你们挺准时，我也刚到。
李豆惊愕不已，看看娄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车吧，你不是问是不是来接我们的，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是的。娄娟说。

李豆懵懵地上了车。娄娟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姐妹李豆，他，王海。

王海发动车子，说：你们关系挺好！

李豆已经缓过神来，并且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男娃和娄娟的关系。她心中恨恨地说：哼，竟然瞒得天衣无缝，害地本小姐临场有失风度。听见男娃说话立刻牙尖嘴利地回敬道：当然，以后你要欺负我们娟，我都饶不了你。

王海咧嘴笑笑，心中颇滋润。娄娟面如桃花，颔首不语。

一路上王海专心开车。后座两个女孩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还好路不远，有二十分钟车驶到一片街道。拐了个弯又进入僻静处，接着上了凹凸不平的土路，约有十分钟后经过一条村巷然后连续爬上两道坡就停在一个古城门洞前。王海停好车下去向西门走去，说了几句话之后王海回来了。城门口的电动门拉开，王海驱车开进院子。

下了车，三人站在空阔的大青砖地上。阳光灿烂地照射着湿潮的青色地面，有的砖缝长出草来。这儿如此空旷如此哀叫，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一边亲密交谈，一面慢慢挪动步子。一切没有一丝声音，彷佛在看一场无声电影。阳光从东面的城碟上斜射下来。那一男一女向城根走去，一直没入城根的阴影里，几乎看不清他们。

这儿好安静。李豆说：不像古墓葬整天嗡嗡，像几千只苍蝇在脑子里飞。

娄娟说：这儿好像没什么游人。

王海锁好车门说：走吧。

三人并排向里走去。这个地方干净朴实，有许多小花坛栽种着各色花草树木，都是矮矮的没有像古墓葬那种高大是玉兰树和雪松，料想都是刚种下不久。

左边有间大殿，他们走进去。那是一间展厅，西面的大墙上用金色的凸起的字嵌在上面。娄娟和李豆看了看，都是文言文也看不太懂。

李豆问王海：这都写的什么呀？
王海说：是《史记》里《鸿门宴》一篇。

李豆说：鸿门宴，我好像知道，是设下陷阱请客，等客人来了就把他杀了，对吧？

王海笑着说：基本是这样，书上说项羽在这地方宴请刘邦，设下埋伏。刘邦来了，表现得恭恭敬敬，一个劲说自己的不是，请项羽立刻进入西安，他带兵撤走。项羽就心软了不下命令。项羽的叔叔范增就派人舞剑想借机杀了刘邦，但有个叫项庄的就也舞起来暗中保护刘邦，后来刘邦借上厕所，从坡上跳下去跑了。过了三年，项羽被刘邦打败，在乌江自杀了。

娄娟和李豆和崇敬地点着头；李豆说：原来这儿是个阴谋现场，怪不得刚进来就能感觉不同寻常的安静。

娄娟拍拍她的胳膊说：别说的那么吓人。
三人走出去，左边有口井和一只大鼎。王海说：去那儿看看。

走进，那井台上有个牌子上书：虞姬井。大鼎上也有牌子：霸王鼎。旁边还有个大牌子，上面写着：

相传此井乃昔日霸王屯兵此处为虞姬挖此井，虞姬每日从此井中汲水沐浴。此铜鼎相传为霸王单手所举之鼎，足显其力拔山兮气盖世之雄风。

看毕李豆问：这霸王就是项羽吧？
王海点点头。
李豆又问：霸王别姬就是说项羽和虞姬吧？
王海说：是——

娄娟突然插嘴说：我好像看过一部电影叫霸王别姬，是香港的张国荣和咱们大陆的巩俐还有，那个，叫——叫——，就是演《便衣警察》的那个——。

张丰毅。王海提醒。

对，就是张丰毅，他们三个主演的好像是和唱京剧有关的，一直演到文化大革命。娄娟说。

李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古代一会儿现代。

娄娟说：真的那电影挺好，张国荣演个同性恋，他喜欢张丰毅，但张丰毅却喜欢巩俐，剧情好像是这样。

王海说：那是陈凯歌拍的电影霸王别姬，真的霸王别姬的故事是项羽和虞姬之间的，项羽被刘邦包围之后想要突围又舍不下虞姬，虞姬为了免除项羽的后顾之忧就自杀了。

李豆说：你不说项羽也自杀了吗？

王海说：那是后来突围出去之后，跑到乌江，他的手下给他找来一条船让他赶紧回江东老家重整旗鼓再图恢复，项羽觉得回去太丢人无颜见江东父老就拔剑自杀了。

李豆说：傻子呀，又不是跑不出去了，还英雄呢，连好死不如赖活着都不懂。

完了又对王海说：你懂得还挺多的；说着转向娄娟神情诡异地说：挺像那谁，啊！

娄娟脸倏地红了。
王海谦虚地说：也没什么，都听别人说的。

最里手的正殿是一组蜡像，逼真地再现了但年这儿发生的情景：项庄举剑刺向刘邦，项伯用剑架住，樊哙髭须倒立站在一旁，项羽，范增，张良或饮酒或偷盱，或高谈阔论。人物表情栩栩如生。他们在这儿留恋了一会儿，又走出去向东边那座殿去了。这座殿更没什么看头，三尊高大的泥塑刘邦张良还有韩信，像唐朝的石雕风格。

三人在那儿站了站兴趣索然地走出来。这儿其实没什么好逛的。

李豆提议去那城墙上走走。就一起上了城角楼。上去之后才发现，从外面看巍峨的城墙从里面看是这样的单薄，跟普通墙一样，就是修成城碟其实人根本在上面走不了。三人在角楼上向此处看看，近旁一条十几丈深的沟壑收入眼底，一下子觉得这角楼岌岌可危。沟里长满了发了新绿的杂树和农民开出来错落有致的小块田地，倒有种精致的感觉。西面是新丰镇鳞次栉比的房屋和几条纵横的街道。灿烂的晴空下行人如蚁，车辆如火柴盒。在街道上一座高高的白色大楼屹立其中，楼面上反射着太阳熠熠的光辉。

这是新丰商城。王海指给她们看。
挺高的。娄娟说。

鹤立鸡群，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李豆满脸兴奋地说。瞅瞅娄娟又暼瞥王海，挤眉弄眼。

我们家豆豆挺有文化。娄娟笑着调侃她。
那当然。李豆潇洒一甩头，说。

王海笑笑，说：这座楼的主人经历不同凡响，还是个女的。
女强人。李豆说。
这很正常，好像只有男的能干大事。娄娟说。

王海说：其实这女的以前并不是女强人，只是临潼县一个宾馆的服务员。

啊——李豆看着王海。

王海说：有个澳门老头来临潼旅游，喜欢上了她。这个女服务员后来给老头生了个儿子，后来老头儿投资在这儿建起这栋楼，算是给她们母子安个家。现在，老头死了，整个产权就都归她了。这事在新丰镇，甚至在临潼县都是有名气的。

两个女娃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

下了楼，两女娃走前面，王海跟后面。在一颗开满桃花的树前，李豆却吟起诗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吟罢，两眼含情望着娄娟，口中幽叹道：君记否，去年春日华清池。

一刹时，娄娟的脸先是一红又阴下来，脑子里却旋风般闪现出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