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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溪的诗(十)| 行走煤矿系列(6首)

瑶溪,男,本名廖学斌 。祖籍湖北,出生湖南,现居常德。职业警察,业余写诗。

瑶溪是一块煤

瑶溪是一名警察

但他痛恨欺压百姓的警察

他要当煤块一样的警察

像煤块一样质朴

像煤块一样执着

在黎民百姓的蜂窝煤灶里冒出火焰

他还是一名诗人

但他不耻沽名钓誉鱼肉世界的诗人

他的诗也要像煤块一样

有棱有角有血有肉

能燃烧有温度

当为民呼喊的诗人

当为苦难叫屈的诗人

他这一次返璞归真

回到自己的宿命里

去弯弯山道上寻野花的芬芳

在升降的罐笼里听钢缆播放的乐曲

下到深深的矿井

把自己变黑变亮变沉重

如果经历矿难

将分享难友们的希望与绝望

得救了

重见天日歌唱阳光白云

深埋井底

不怕被苦难挤压千万年

变成新的煤块

2016.11.2

让羞耻止于黑暗

在井下要撒尿了

我用目光询问工友

唉,你这个人

拔出来撒吧

我望了望四周

四处一片黑暗

午餐之后

我又要大便

工友说,井下谁给你厕所

随便找一处煤堆,拉吧

它和煤待久了

也会变成一块黑色的煤

2016.11.9

井下中餐

中餐来啦,中餐来啦

豪迈的声音

从巷道这头传到那头

工友们从工作面上聚拢

有的用粘满煤灰的口罩擦擦嘴角

有的干脆直接吃起来

所谓中餐

就是一线工人两个大馒头

辅助线工人一个大馒头

掘进队长拿起他的那一份对我说

井下繁重的劳动没有中餐可不行

他一口吞下半个馒头后又说

有了这中餐八个小时就好对付了

声音中充满快乐

我被作为辅助工人对待

拿起那个属于我的馒头

使劲地咬了一口

仿佛不狠心咽下它

我就对不起全中国种下麦子的农民

和地下所有的矿工

2016.11.13

寡妇门前

一连挖了几天煤

路过这间房子时

还是自惭形秽

煤黑还没有真正浸透我的躯壳和灵魂

一盏长明灯的光芒诱惑着我

她的男人长埋于井下

她说自己命硬

不想再克其他男人

是非在她的门口积累着

我在房前停了又停

想了又想

渴望被她克一次

又怕反克那个本已灾难深重的女人

2016.11.15

暮色中的羊耳山

夕阳正抚摸着这只悲情的羊耳

无论我怎样高唱低吟

都不能动摇它的平静

它从白垩纪时代开始

用尽一亿六千万年时间

长成一根煤做的肠子

就是为了让纪元20至21世纪的人类

来一次绝命开采

就是为了让一名诗人来唱一次挽歌

宿命不会让它再生长一次

不会再给它一亿年时间

不会再有森林为它殉葬

不会再有地火为它燃烧

但这并不能抹煞一座山峰的从容

它的沉默与隐忍让一万个荆轲动容

在它大爱无言的背影下

都将放下仇恨的刀子

2016.11.22

以矿工的名义

从今以后

我所有的步伐都会走出坡度

向下走向苦难的煤层

向上走向光明的日月

全部的工资将用血汗拼得

四千元之内的

用以养活自己和家人

四千元以外的

用以养活良心和灵魂

去过井下的人

都把名字留在了登记簿上

如同把魂魄留在了那里

我要天天到梦中去喊

喊得回来,我是光明的影子

喊不回来,我是黑暗的声音

2016.11.24

以上选自《我是沧浪之水磨洗的刀子》

平台顾问:丁长耀

平台编辑:王强(有风掠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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