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三的夜场

龙母江上的壮族女子

给异乡的你讲温暖的故事

喝酒本无度，泡吧不坐台，

本来无一错，何故惹尘埃。

文/猫三

图/猫三

猫三曾混迹过夜场多年。早年被发配到穷山恶水的南乡，那是他人生中最为失落的日子。

他时常在黄昏里死鱼般地倚在镇政府那破烂的大门上，拎着几瓶万力啤慢慢地喝，眺望着西津湖上的远山，垂暮的夕阳从远山后面掉落。

偶尔夜色中，花上一块钱，在小镇湖边的露天卡拉OK忧郁地唱上一首《喜欢你》。

在南乡的那些日子，猫三先是从绝望到孤独，然后到心如止水，宛如基佬。

珠埠村的猫六《杀猪》是这样描述猫三的：

城西海棠桥的海棠花开了又开，猫三已经是县文化市场管理办公室主任了。

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莫主任的时候，他笑了整整一天，咧开的嘴比脸还大。

更让他兴奋的是，那身跟警察一样的制服，腰间别了根六四手枪，1990年代初，东风欲来猫儿叫春时代，从县城到乡下大街小巷飘着《何日君再来》《小城故事》的歌声，或者是成奎安、黄秋生、张耀扬砍砍杀杀的录像广播。

那时，猫三算是有枪的人了，他的职业就是统管着所有夜场的娱乐场所。

猫三并不满足于小县城上过的日子。于是，他义无反顾地交出了枪和稽查证件，直奔南宁。

他知道他的未来一定是在大城市里，经过一番考察南宁台北夜总会、凯撒、红番区夜总会等之类的夜场之后，发现自己兜里的几个钱相对投资而言仅仅是九牛一毛。

盘守在麻村的日子，猫三无数次地想起在县城那段堪比天上人间生活的过往。

猫三觉得他的夜场经验不能就这么废了，那是个容易发情的季节，他终于吆喝了几个朋友掏出多年积蓄从酒吧做起。

酒吧很快装修好，并起了一个跟后来从事的行业很有关的名字，意味着南宁的发展，一定是广西的首位城市，房价将会直逼北上广深，未来的中国一线城市就是北上广深南，南宁就是中国的第五城，就叫第五城酒吧。

开业的那天，漫天的红色，就像是一个富豪或爆发户举行一场浩大的婚礼。

酒吧营业之后，天一擦黑，猫三体内就像有指南针似的，常常施展凌波微步去酒吧坐坐。

公六是珠埠村在民生路卖黄碟盗版碟起家的，他辈分高，爷字辈，虽然只大猫三几岁，珠埠村族里同辈都叫他公六。

酒吧开业后，公六就是第五城的常客，几乎天天挂猫三的单，有个女主跟他拍拖的要求就非常坚决，说，公六我可以习惯你黑和先天性的丑陋，但是不能容忍你频繁性的泡吧。

公六当即大义凛然地指出，三军可以夺帅，匹夫可以泡吧，在俺的外表和内心，早就置帅气于不顾，可远观也可亵玩也，俺独爱出酒吧而不染，濯啤酒而不妖。

女主眉头皱成一朵莲花，慢慢凋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喝酒本无度，泡吧不坐台，本来无一错，何故惹尘埃。

泡吧在常人的心目中，总是跟暧昧颓废艳遇等词联系在一起，并且被蒙上一层神秘的外衣，昏暗的、颓废的、感官的、动摇的、无法自持的空间，在这里一切外间美好的事物仿佛都失去了它的光彩，并且似乎都显得不堪一击。

有次，公六带了个友仔来，说要和他友仔PK一场，那知他自己先喝高了，一向表面斯文的他，竟然在临走时摸了一把女孩的屁股，没想到这一摸非常具有顺藤摸瓜的震撼效果，竟然把女孩摸回了家。

那个女子成了他老婆后明确指出，一个敢于在酒吧摸女孩屁股的男人，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我在家待着。

从此他斯文扫地，乖乖隐居。从此，家庭里多了一个孺子牛，酒吧里少了一个害群马。

猫三北漂十年之后归来不再是少年的时候，公六已经给猫三之辈们再添俩小叔叔了。

泡吧不觉晓，往事知多少。

2002年在济南那比往时来的更晚一些的那场雪。

那年的冬天，猫三经常独自流落在经十路上的那家叫在路上的酒吧，在那里，他满满的乡愁在一杯杯科罗拉中融化，期待完成他对这个黄河岸边的城市的一次内心独白。

在那里，他写出了关于珠埠村关于勒猫们的记忆的文字，于是，酒吧竟然成了猫三购买灵感和消愁的绝佳场所。

随酒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其实，猫三在第五城酒吧里，说穿就是跟当年在小县城里那个莫主任有关，一杯酒下肚，他立刻会情意绵绵，此时，就会对那个有枪的小混混的日子有个念想。

几杯酒下肚，看人来人往云卷云舒，他通常会跟猪进食似的快活地直哼哼。

当然喝至酣处，一声长啸，偶尔会砸碎夜光杯，扔到汉代关隘，暧昧的灯光掠过猫三喉咙的一道道酒的阴影，仿佛体内潜入月光，吞吐着性感八宝粥状的秽物和悠长的力量。

倒也，倒也！醉卧酒吧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猫三能想到在第五城最浪漫的事，就是陪兄弟们一起慢慢喝酒。

猫三能想到最奢侈的事，莫过于把目光偷吻上心仪女孩的脸颊。

很多年之后，轰然已老去的公六猫三酒后会油腻地教训珠埠村的勒猫们要会用酒吧这个幌子，作为道貌岸然的机遇，偶尔会为一个女子的锁骨如痴如醉，绝不能让残余的青春在单人床上裸奔，而屈服于远离酒吧的要挟。

呵呵，属于猫三公六们的时代早已不再，昔日的酒吧已像一个怨妇，只残留着他们猥琐而又寂寥的身影，长长的拉在南湖边的那个角落里。

于是，门前冷落鞍马稀，酒吧终嫁别人妇。

别了，曾经的第五城！

别了，猫三曾经的夜场。

他已负心郎般地离开，如同孙大圣夹起了尾巴老老实实地行走在西天取经的路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