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戏说荆头山的橘子，拍摄地点：汪卫红家橘园
周末特稿 | 谁都不容易
作者：汪卫红
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风了，已经上午9点，周末的锦湖西门有点冷清。一辆装满新鲜莲藕的蓝色三轮车停在我左手边不远处，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依然没有什么顾客。摊主是一对50岁左右的夫妇，可能看到生意不好，他们开车走了。待我发现时，只见他们的盘秤还放在人行道上，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我走过去拿起盘秤，放在空出来的纸箱里。心想：他们把车开到哪里了，发现忘了拿秤没，会不会过来找呢？如果不过来找，这个秤怎么处理？
已经近10点了，我的桔子依然没有开张。无聊之余，我拿起一本书，面对着左前方看起来。没一会儿，卖莲藕的女人神色慌张地走过来，在他们刚刚停车的地方四处张望。我向她招招手，她立刻会意向我走来。我指了指箱子，告诉她：“你的秤我拿过来了。想着你肯定会过来找的，就帮你先收起来。万一被哪个收破烂的拿走了，你就真的找不到了。”
女人不停地道谢，我连说不用。她不知道，我曾在一念之间，想过把她的秤占为己有。
女人拿着秤急匆匆走了，不知道她的莲藕卖得怎么样。我的桔子直到10点依然没有开张。
二
下午三点钟左右，旁边卖肉老板的外孙（8岁）过来找他外婆（50岁）拿钱买零食，他外婆说，今天已经买了不少零食，不能再吃了。不是不给他钱，而是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口正经东西都没吃。小男孩不依不饶，旁边坐着聊天的人七嘴八舌，都让老板娘不能惯着孩子，零食吃多了不好，把孩子吃坏了，你女儿还要怨你。一向对外孙百依百顺的老板娘也许是因为旁人的劝说，这次也态度强硬的不给外孙零钱。
小男孩见外婆真的不给钱，挥起拳头向外婆身上打去，他外婆说：“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不能再给钱你买零食了，你看看你，每天吃零食，一天到晚不吃饭，瘦得像猴子……”
小男孩打得愈发狠了，小拳头伸向他外婆的头，顺手一把扯下一缕头发，得意地拿给外婆看，顺手又扔在地上。旁人一阵惊叫。
我有些坐不住了，走上前狠狠地将小男孩批评一通，小男孩原本得意的笑容慢慢消失，既而眼圈红了，在我教训他的同时，带着哭音恶狠狠地盯着我吼：“我就是要打她，你管不着。我就是要打……”
为了震住他，我也马上也提高分贝：“来，你去试一下，街上那么多人，你打一个试试，看你能打赢几个？你外婆是年纪大了，又宠着你，让着你。你以为每个人都宠着你、都让着你吗？……”
我跟他对视着，孩子的眼神慢慢不再那样凶狠，我回到自己的摊子旁，继续看书。想到孩子刚才那凶狠的眼神，有一瞬间，我感到有点恐惧，我怕他拿起旁边的重物向我扔来，或者一赌气跑了，那我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一向喧哗的锦湖西门突然有些不寻常的安静，十几分钟过去后，暴躁的小男孩终于妥协，让外婆给他买了一瓶矿泉水，骑着自行车去找同学玩了。
小男孩走后，他外婆不停地向旁人倒苦水，说是明年再也不带这个外孙了，管不住。
三
晚上6点左右，每天准时来卖米的那对夫妇又来了，在我右边马路的男装店门口摆好了摊位，拿出他们的扩音喇叭，锦湖西门便响起这样的吆喝声：“卖米啊，卖新谷米啊！”
卖米夫妇的生意很好，不一会儿便围上很多人，大家你十斤我二十斤的秤走了。没买的也围在旁边，问身边的人这米好不好，是不是新谷米。有懂行的便教大家如何分辨，已经吃过的也免费为他们做宣传。
一个顾客听到旁边的人都说这米好，问老板能不能送上门。老板说，要买100斤就送，双方达成协意后，卖米的男人便开着送货车送米去了。
这边，卖米的女人依然忙碌着，买米的，问价的，骆驿不绝，其中以女人居多。老公在帮我守摊，我也在米摊旁看热闹，听她们如何分析米的好坏。不一会儿，一个40多岁的男人从锦湖小区里走出来，有点生气地对卖米的说：“你能不能把喇叭关了，吵死了，我们每天都睡不好。”
女人一边去关喇叭，一边陪着笑脸道歉。那个男人不知为何突然提高分贝，指着卖米的女人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要死了，跑到这里来卖什么米？你他妈的是不是神经病啊？操你妈的，谁让你跑到这里来卖米的……”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不断地从男人嘴里喷出，卖米的女人尴尬地笑着，小声说：“你让我关，我关了就是，干嘛说这些话？”
男人依旧骂骂咧咧，见卖米的女人没说话，旁边也没人理他，自知再骂下去也是无趣，边骂边朝保卫亭走去，说是要骂去保卫。
男人走后，几个围在米摊旁的女人纷纷安慰卖米的女人，让她不要往心里去。卖米的女人依旧浅浅地笑着，不知是不是因为街灯亮了，我看到她的眼睛也发着亮光。
第二天，卖米的夫妇没有来。第三天，还是没有来。几天过去了，锦湖西门再也没有看到那对卖米的夫妇。有人过来问我：“卖米的怎么没来？前几天我女儿买了几斤回家做饭，说很好吃，我也想买些。他们还来不来的，你有没有他们的电话？”
我不知道他们还来不来，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电话。
(2017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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