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我走在那条泥泞路上
作者:杨珍福
又是一个雨纷纷的日子。绕不开那条沼泽泥泞路,去给母亲上坟。
母亲长眠在路的那头,那座长满野草和荆棘的山坡上,那棵冬天严重落叶今又长出一片片稚嫩叶子的枫树下。
丙子年春末,一个清明过后不久的日子,一个夜幕降临乡村静谧沉寂的时刻,母亲带着一身剧痛,结束了在人间逗留的六十八个春秋,惜别了她生存一世的那个村子、村子里那个不起眼的家、家中那一个个不成器的儿女。
吃尽了世间苦,受尽了人间累的母亲,最后惨死在医生的手术刀下!我们家当时不富裕,但也不缺救母亲的钱。望着母亲一脸苦情,对人世间毫无眷恋之意地离去,我伤痛的心久久未能愈合!母亲走了,她和父亲曾经创建的那个充满浓郁温馨让我们感觉虽贫犹荣的家彻底消失!
从此,我每年的今天都走在这条满地是杂草草下是沼泽泥泞的路上。带上那点可怜又难堪的祭祀品似乎弥补为人子对于母亲的亏欠!
母亲走时连喝一滴水的力气都没了,躺在山上几年几十年后还能吃这许多的白果、馒头、鲜肉、甜饼和酒?又怎能用得着那一叠叠万元、十万元、百万元、千万元以致亿元的冥币和各类“金银珠宝”、“豪华轿车”、“数字电视”、“苹果手机”、“高档服饰”......?明知做这些都是徒劳和毫无意义,我仍是坚持不懈地每年这样做。
这是一个天定的日子,即便无法唤回已去的阴魂再来光顾和品味后人奉上的这一份虔诚,可每一个生者都愿意这么做,三百六十天一轮回,无论高声或低调都寄托一种情感,古至今来的世俗沿袭。
某君,国家公务人员又一基层单位的正职官。那年那月那日早晨,其父亲忽然被发现死在沟里。得悉消息,某君与媳妇不紧不慢地起床来到现场。有人叫他快把父亲从沟里捞上来。某君说:“这种事情哪还要自己动手,早饭后出点钱找几个工人直接拉到火葬场去!”在场人面面相觑,再不吱声。不愧是领导,处理事情干脆利落!只不知刚走不远的父亲是否还能听到这话?逝者早年丧妻,在一家集体单位用独轮车运输货物挣钱,将儿子培养到中专毕业。那时中专出来就安排工作。这个父亲暮年疾病缠身,一个人居住在租屋里。人都说他极能适应孤独,但忍受不了疼痛而自死在沟里。
此后,每年清明这个父亲都获得儿子不菲的祭品。
我与逝者只是认识,他的生前身后事与我没关系,是另外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可每每走在这条泥泞路上那情形总是会从大脑边缘略过。我所要重视的是前面山坡上长眠的母亲及通往母亲坟茔的这条难行的路。感谢乡邻乡亲当年踩着这一地泥泞把我母亲和那口沉重的棺椁抬到山上。如果母亲在天有灵,或许也不喜欢在这座曾经是“棺山”而数十年无人行走又静的只有虫鸟呲叫的地方长眠永睡。
年复一年,母亲生前的身影虽然在我的记忆里仍旧清晰,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善良可亲、她的聪明勤劳、她的心灵手巧、她对儿女们的那份纯真朴实的爱全都随着那天的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世界与她再也没有丝毫关系,仿佛她就没来过。五十年、一百年后也没人再会想起她和说起她。永远存在的是脚下这条沼泽泥泞路和路表深层永流不竭的水,它们与四周不断更替的绿树野草一定能生生世世地见证母亲在此永眠!
文/杨珍福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杨珍福,笔名田边草,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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