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其三）
作者：冯永东
第三回 展雄风心花怒放 上夜校节外生枝
随着校内职务分工的细化。帛哥不再成为之前的“万事管”。他除了主持教导处工作，主要倾情于自己的专业——美术。
帛哥写得一手好字，国画更是一绝。那时候，双吾小学吸引学生家长的一大特色是校内每周两次的免费兴趣小组活动，原则上是每个学生都参加，目的是让教师展示特长，成就学生特长。马老师应聘那年，除了“三字一话”要在短时内由软变硬，面试时，每个人还要有个特长展示。为了展示自己的“绝活”，第二届招聘开始，所有应聘老师都是带着“功夫”，有备而来。有人吹笛子，有人舞长剑，有人写毛笔字，还有人吹口哨、跳健美操……总之，应聘者也不知道学校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特长将来有没有用场，反正，“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面”。不如先脚大脸厚地在“考官”面前手舞足蹈一番。马老师当年为了有个特长，特地到县城人民商场买了枝“小狼毫”，煞有介事地写了几个什么体也不达边的毛笔字。什么宣纸毛毡呀，砚台墨汁呀啥都没带，都是现场临时东挪西借。现在想来，实在叹服自已当年的无知无畏。
帛哥则不同，文房四宝不但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品牌套装。他随时在一张小长矮桌上铺一块毛毡，展一张宣纸，两腿一叉，翘臂弓腰地拉开架势，一手轻抚宣纸，一手把大毛笔随便在砚里蘸两下，信手拟来，笑谈之中，笔下的荷叶随风摇曳，水中的鱼虾呼之欲出，岸边觅虫的小鸡鸡也仿佛叽叽鸣叫，旁观者无不叫绝。兴趣班的小朋友更是惊讶得就差掉下大牙。回到家，还眉飞色舞地向爸爸妈妈说个没完没了。于是，这“玉手秀士”帛哥的知名度就更大了。
马老师当年刚到私校时三十出头。他本不信邪。但耳闻目睹后，他莫名其妙地私下相信“否极泰来”这神奇魔方。
自学校续接了“房尾巴”，便惹下了“隋唐”。
双吾小学的建筑风格那是请专家设计的图纸。体现“明”文化的内涵。主体建设三层教学楼呈新月状，弧形设计显示双吾人张开双臂拥抱明天的博大胸怀，教学楼前是一圆弧形的升旗台，犹如一轮红日，台与楼日月交辉，形成“明”字，小中见大，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这就是“明文化”的初心。明达以润心，明理以滋心，明智以雕心，明德以爱心，意韵兼备，不可限量。可后来，校长嫌校风太文气，干脆在主楼墙上用铜质金字写上“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一切”的空头口号。当然，谁都不会去考证这其中的“一切”的内涵，不过，这倒和时下的“办人民满意的学校和教育”不吻自合。
这就像清华的“行胜于言”，北大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理念一样，永远也不会过时落伍。
U型楼与“明建筑”相比，显然不及皮毛。试想，原本的情怀格局是不是小了许多，而且旁生了不必要的曲折？
这是后话。
对帛哥来说，续建主楼首先是让他如愿以偿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因为他是美术大师，需要施展的空间。马老师想想也对，这也许就是髦得合时、美其名曰的“名师工作室”吧。
在他的处室旁边，是一群神气活现的美女所在的一年级办公室。
从此，这格局情形，帛哥每天风风火火地穿梭，犹如红楼中的“宝二爷”，流连于花丛之中。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在小学，也许不管规模大小，常常是男少女多。也是，一个小学男教师，拿着捉襟见肘的微薄工资，养家糊口就是一个难题。双吾小学的男女比差尤为明显。前面说过，初办校时，六个教师中是5女1男。加上校长和凤姐，男女比例立马成了1：7。到马老师入职那年，招聘的前后勤10几个教师中，只有他和朱老师是雄性。男教师多在中高年级，这不，低中年级部几乎就“清一色”了。
比例的失调，从社会学来看，会潜伏着许多意想不到的事端来。
当然，清者自清。
峰兄和达仿佛双吾的“救世主”，一来就被放在毕业班，这是校长布的棋局，这其中，也有彼此的“心照不宣”。
近几年，马老师才从孩子口中知道高校中教师待遇的“一人一议”，从而感悟到什么是“人才”价值。在20多年前的私立小学，校长能这样做，可见是有远见和胆识的。峰兄和达已能得到“一人一议”的薪酬，也足以说明其自身的含金量！
虽然峰兄有自己的督学室，但他身为党员，知道自己的使命初心。一般除了领导会办，其他时间都“沉”在基层，一门心思地站讲台教学，想方设法地抓六年级毕业班的质量。他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带领六年级团队，实现学校的“熊起鹤立”。
说起峰哥，马老师的话多了起来。
正直是峰哥的第一板斧。
因为他是校长三“顾”来的，又负责全面督学工作。他有直面“皇上”的特权。在六年级，老师们的诉求，只要他认为合理的，就会“下属的事属下来办”。
这在之前，老师们是敢想但未必能如愿的。从此就破了“天荒”。
记得有一次，公办学校调资。民办学校迟迟不调。老师们急了。因为他们也是从公办学校冒着风险“跑”来的。胆子都比较大。相比如今自主招聘的民办无编老师，处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生怕说错话，办错事给自己带来麻烦。其差别是虽不是天壤，也是“小溪遭遇大海——自愧不如”。看着该到手的银子不能装进自己的口袋，他们先是联名请愿，学校硬不理睬，马上“组织者”就联名上书主管局。
那时候进校的教师，不是正儿巴经的师范生，就是“大中专生”。工作后，不少人都自学专科甚至本科，马老师就是有自学汉语言文学专本科经历的。当时，还受到教育局的现金奖励！同事中的石哥，个性十足，他是自学律师的，也许早就梦想“一人双职，兼职倍薪”。他是“大中专生'。这是人们对高考因分数过线但不高，被普通师范录取的中专高中生的一个新名词。他们有较高的文化基础，高中起点，进入师范时学制由三年缩短为两年，在校学一年教育教学理论，还有一年下放学校教学实习期。
石哥也算是外向型人才，只是当时女员工霸气， “不拿豆包当干粮”。平时，他不多的寸发总上涂上摩丝，喜欢把脑门最大化。领带是他的标配，从条数到花色都有不同的讲究，每天上班，他就像女人化妆一样，不把皮鞋擦得锃亮，那是不迈出第一步的。
他进双吾时展示的是柔性极佳的长剑，这在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怎能把剑舞进面试场呢。他舞得眼花缭乱，考官也看不出是什么招式，最终反正通过了。他在工作期间自学法律，考过了好多门，遗憾的是没有取得律师证。但这些并不影响他的谈吐。在同事面前，他大言不惭，总是以“法律工作者”自居。别人不懂具体条文，只好任凭他吹牛。但有一点，他对老师工资的维权很热心，上书的事就是他大胆发起的，诉求信也是他主动起草的。像马老师这些人，都是不止一次在诉求信上签过字的。
老板有老板的底线。一旦员工真的要“鱼死网破”“视死如归”，他们也会启动“应急预案”的。
凤姐是内当家的。她个子不高，和这“小庙”很般配，可财大气也粗。耳闻教师们上诉，她气急败坏地说：“别跟我提“法律规定”，我就是法盲一个！”语气雷人，大有不把教师放在眼里的意味。
其实，有好事者“人肉搜索”，发现她色厉内荏，光鲜的罩衣内也没多少内涵，更谈不上什么看点。
那时候政府没有12345。
主管局也不把老师们讨要工资的事当回急事，能拖则拖。因为他们对这群目无校规，拍屁股走人的公办教师没什么好感。以至后来落实复编政策时，有些后跑出来的教师被定性为“二次保编“，“暂缓入编”。
年轻时，像马老师这些“热血青年“，有的是激情，没有的是城府。他们不能容忍工资拖欠这件事。于是劳资矛盾升级。老师们就像“陈胜吴广起义”那样，相约第二天”罢课“。就是该上课的不上课，搬个小凳坐在教室门口，凭学生玩耍，只要学生不出事就行。这件无异于“大闹天宫”的事立马惊得学校领导心慌意乱，血压陡升。
因为家长都传开了，地球人都知道“双吾罢课”了。
学校无奈，只好服软。当日晚上，校长悄悄地各个击破，满足加薪要求，拜托列位尽快复课。
果然，“君子协定”不久，工资到账了！
“拖欠”这词自峰兄进校后，好长一度时期没再发生过。
教师利益得到保护，感恩戴德，工作热情倍增。
就个人而言，马老师对峰哥也是感激和敬佩的。
自峰哥和达已被请来之后，也敲动了县城不少公办教师的天灵盖。他们不再矜持，忘了“瘦狗睡栅架—自我清高”。为了提高自身“含金量”，自报家门地陆续投身“梁山泊“。大可哥和”大笔杆子“就是这类人才。
“大笔杆子“来时，负责学校文字工作。校长明说了，峰哥和杆爷只要有文章发表，学校给等额稿酬。杆爷是早年的县教学能手，一到学校工资就每月上调50元。那时候，马老师他们的工资是“阳光工资”，随时可在发工资前到会计室看预算表，那时很多人都没达四位数，50元也是钱！马老师从会计那儿得知杆爷有笔特殊收入。他想到自己也是教学能手，可相应的工资条栏里是零。为此，他找过凤姐问过此事，可凤姐说，人家那是特殊人才引进的政策待遇。
马老师无语，但心里不服气。自己活得很窝囊。
这一年，他和峰兄都在毕业班团队。有一次，他向峰兄提起此事，峰兄当时没说什么。可没过几天，马老师的工资条上多了50元。马老师一直心存感激。他知道，这是峰兄给他争取来的。
峰兄不仅是个领导，更是个战士，甚至猛士。
那年头，公办学校做到副校级的，一般都不任教主科了。峰兄则不同，无论多忙，课一定是要上的。他一则认为，教师不上课，就是不称职。因此，他既制定政策，又参与考核，公平竞争，属下心服口服。
那时候，工作虽紧张，但他有自己的“减压”生活方式。每次阶段考试后，他就号召大家都要到太阳城“食为天”小聚一次，当然，有时也去“大排档”。花钱不多，很多都是“办公室活动经费”，大家冲着免费提供的“雪花”“大富豪”胡吃海喝，亲密无间。
因此，峰兄的加盟，为学校带来了不少生气，更多的是正气。他个人也积累不少人气。
峰兄没学过“政治经济学”，但他对“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深信不疑。
他认为，没有“题典”就没捞不到“大鱼”，更不会丰产丰收。
“周练”就是那时候发明和兴起的。
他认为，再让双吾小学的孩子“吊儿郞当”地快活下去。家长高兴了，学生高兴了，但学校会没了。
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新学期征得校长同意后，第二周，星期五，每个学生都收到了一份双休日礼物——双吾小学第*周周练。下面赫然写着“命题人”“审核人”和“出题日期”
周练一开始是手写的，后来有了电脑才逐步改进为电子版的。
周练一开始是100的，后来是100+20分的。
周练一开始是抄题组装的，后来是“双吾创造”的。
周练一开始是题量少，内容简单的，后来是题量大，内容复杂的。特别是后20分的奥数题，不知逼“死”多少学生和家长。
双吾自峰兄上任不久，便有了自主品牌——双吾周练
双吾终于有了内核，有了“芯片”。
这是双吾克敌制胜的“核武器”。
这一招的眼前效应就是当年打了个翻身仗！双吾用“考上多少个实验初中”的硬指标让家长再次竖起大拇指！
后来，双吾一而再，再而三引以为豪的“连续18年小升初考试全县第一”的殊荣，就是从峰兄到任这一年起步的。
“一将无能，万军受困”。反之更有说服力！
当然，“双吾周练”也从此红了不少年。成为家长挖空心思争抢的“敲门砖”。“洛阳纸贵”也不过分。每到周五，常出现的咄咄怪事就是教师自已数着数着，试卷就少了。真是“活见鬼”了，老师们也自我调侃地笑骂。
这一盛况直到“正规军”陆续悄然回流公办学校，才又开始走下坡路，乃至变得无人问津。
教师开始全员培训电脑，那是2000年之后的事。马老师在自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教程时，文化成绩过关后，要想拿到院校的证书，有一项“拦路虎”就是要计算机考核过关。他的五笔字根输入法就是那时候“逼”出来的，一直爱不释手，敲打至今。
为了不影响老师们白天上课，学电脑的事都是在晚上进行的。
这就是教师“夜校”。
当年是全县统筹，每人发个上网卡号，先是县城教师学，后是乡村才是学。每周轮到一个学校一个晚上两个小时的时间。地点在现在的社区老年大学，当年是教师进修学校。
尽管进入21世纪，但人们正常的交通工具多是自行车，现在的出租车司机当年叫“踏客”，靠一辆自行车带客拖货、养家糊口。当然，很多教师都是自行车族。
马老师也有一辆自行车，上下班全靠它。起先租房离学校近些还好，下雨天不会有太大问题。后来有了商品房，离校远了。有一次，早上上班赶上下暴雨，到校时裤管湿了一大片，只好找住校的生活老师借一条裤子换上。那时候，大家都不愿迟到，因为学校对一个月从不迟到的老师多发50元钱，叫“月满勤奖”。后来大家工资都涨了不少，学校就不声不响地取消了这个福利。
在上夜校大军中，马老师所在的学校只有三辆摩托车，“日本雅马哈”，“幸福125”，还有“重庆嘉陵”。车主都是帅哥，美女教师搭便车成了首选，男士们也引以为豪，乐不可支。先是随机派对，“先约先得”。一来二去，没几天都成为“私家车”了。一路长发飘飘，谈笑风生，有时还放着车载音乐，在落日的余晖中自然是回头率很高的风景。
学习路上的故事马老师也听说不少。有不小心摔倒后拄拐上学的，有不小心撞着美女，慌乱地抱着别人的疼脚嘘寒问暖，爱不释手的……
当然，学习结束，也有情窦初开的。
后来想想，凡事自有因果。更何况人是理性的，也是非理性的。裹着，衣冠楚楚；裸了，未必如禽兽。
一个俊男靓女云集的团队，干活自然不累。但漫漫长夜，这些“孤男寂女”，演绎万般风情，从大概率事件来看，也是见怪不怪的。但相对“小宇宙”而言，这尺度有点大了。
马老师后来系统进修了心理咨询教程。在他看来，对很多自律性较差，甚至根本没有自律概念的男女而言，嘴上说是有“底线”的，但内心深处，犹如情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
“春色满园关不住，枝枝红杏出墙来”。以至学校周边的看客也添油加醋地发酵“校园花边新闻”。还有人编出打油诗传来传去：
教书育人本学堂，眉来眼去似情场。
只顾眼前偷着乐，哪管身后小儿郞。
当时有人还得意地推理着一种怪诞的逻辑：
女人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你守在家里
她怨你窝囊
你在家抽烟
她把你赶出
你夜不归宿
她又情愿你窝囊
这当然是得寸进尺之人为自己出轨找的借口，但也是被自己的女人逼疯了的续篇。
的确，在一个矛盾体面前，其实雄性的想法挺简单，且不左即右。他们宁可另寻新欢，也不愿再被你折磨下去，毫无情趣可言。
古人早就说过，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后院起火了，就一直闹到前庭——校长室。找校长诉苦的、评理的、劝和的、撮合的，甚至诅咒发誓的都有。一时间，校长又多了一项职责：负责协调家庭纠纷，干预家庭危机。
老校长见多识广，但对家庭矛盾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况她也没学过婚姻危机咨询课程，摸不透求助者心思，也辨不清哪句话是真，哪一方说谎，可怜她老人家一度时期忙得不亦乐乎，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她一头雾水，不知是做了多少善事，还是枉费心血，做了无用功？
总之，想重组的再度合卺，欲瓦解的亦破镜难圆。
正所谓：福兮？祸兮？冷暖自知；是孽？是缘？欲辩无言。
第四回 求规范积劳成疾 扩校园好事多谋
…………（敬告网友：激活数万字，演绎十多回。周末忐忑更，恐负友人追。）
作者近照
（见附件）
作者简介：冯永东，小学教师，喜爱文学，偶有文字散见于杂志或百度学术。儿女均毕业于清华。
文/冯永东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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