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鹏丨一个进城务工者的回家路

一个进城务工者的回家路

作者：董鹏

2021年12月底，来势凶猛的新冠疫情席卷西安，全城封闭，禁止出入。我，作为一名外来务工者，也难以幸免地被“囚禁”在“高新第五季”的出租屋里，犹如笼子里的困兽。如果没有楼下天天的防疫喇叭安抚我这颗躁动不安的心，我会用尽全身力气喷发出猛烈的嚎叫。

群租房里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有油盐酱醋，每天只能吃方便面，度日如年。整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手机上焦急地寻找与疫情关联的消息。每每看到不断上升的感染者的数字，脑袋里就嗡嗡直响。无可奈何在混沌中睡去，醒来时已然到了深夜。辗转之后，不禁感叹，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老婆得知我的遭遇后，急得直掉泪。她好不容易打听到一家唯一能进入管控区的快递公司，便炒了两大罐肉，经过密封和打包，直奔快递公司而去。到了之后，老婆忐忑地说：“我想邮寄些吃的东西去西安。”工作人员立刻黑着脸说：“啥？吃的东西，一律不能邮寄！”老婆恳请工作人员：“我老公现在被封锁在西安，都快一个月没有吃肉了，也没有油水，这是救命的菜啊！”但无论如何苦求，工作人员只是大手一挥说：“不要扰乱我的工作”，示意她尽快离开。

老婆当时都急哭了，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悻悻地转身回家，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据她后来说，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两眼绝望地瞪着天花板，彻夜未眠，心里反复想着怎样才能把“救命的菜”邮寄到西安。

随后的日子，她每天挨个给快递公司打电话，询问“啥时候能邮寄快递到西安呢”。当得知某家快递公司终于开通了前往西安高新区的运输路线时，她可高兴坏了，又炒了一大罐肉，共3大罐一并寄出。

可惜这家快递速度太慢了，不知什么原因，那三罐肉到了西安后，在分拣中心整整趴了两天没有动弹。直到第三天，才被送到。而那时，我们小区已经开始解封了。

当看着寄来的三大罐肉时，我一时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回到房间，我拿出一罐直接将肉浇在方便面里，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多半罐肉。后来老婆问我肉是啥味道，我说，“家的味道，香得很！”

在我的生命中，老婆和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当时已临近年关，虽然西安疫情逐渐稳定，但是否能回家过年，一切都是未知。老婆说：“没有一家人团圆的春节，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节；如果过年回不了家，没有全家热闹的气氛，过年都没意思了，也不想过年了！”妈妈也说：“看样子，今年疫情你无法回家了，准备好的年货，要不，给你寄过去？”说完，便是一声叹息和沉默。我知道妈妈在期盼什么，而在那一刻，我却不能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

不是疫情可怕，而是在疫情的干扰下，回家的路太远太长了。是的，年关将近，所有的路，都该是回家的路啊！想家，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解封前后那些天，我时刻关注着全国疫情播报，生怕回家路上即将途径的任何一个城市在疫情名单中闪现。每有一个地方实现清零，我都默默感恩并祈祷。

1月23日，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发疯般地翻看着短视频中各地“就地过节”的通知。随后，我提心吊胆给安康防控办打电话，怯怯地问道：“我在西安雁塔区，过年太想回家了，能不能回来？”接电话那边的人很热情：“想家吧？想回了就回来！”我顿时破防，是家乡那大山般的胸怀接纳了我这个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游子。一句“回来吧”，是如此的温暖，洗去了我过去多年在外所积累的劳累和忧烦。

紧接着，我又给村委会打电话，村上领导用老家方言说，“只要手续齐全就可以回来了，回来后在村上报备就行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路上要注意做好防护哦！”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喉咙一紧，竟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家乡的人，对我这样漂泊在外的游子，是这样的呵护，这样的理解，这样的关爱！

1月25日，西安终于大解封了！解封后，老婆急切地问，“买的是啥时候的车票？”我说，“这周末就回来！”她立马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次回来，好好歇着，啥都不用你干，包你吃好、喝好！”。

1月29日，我登上了回家的火车。刚踏进家门，儿子看到后，高兴地张开双臂直扑过来，大声喊着，“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是的，大半年没见到儿子，儿子都长高了。老婆也高兴坏了，她一边抚摸打量着我，一边心疼地说：“都瘦成了这样了！”

那天，老婆给做了手擀酸菜面，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拂去了一路的疲惫。那碗面里，有家的味道、爱的味道。

在家的每一天，我就像“客人”一样被家人照顾着、招待着。那一刻，我深切底感受到了，“有人与我立黄昏，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陪我夜已深，有人共我书半生；有人陪我顾星辰，有人梦我与前尘。”

家是温暖的地方，是受伤之后，能够养伤的地方。无论走南闯北，家都是心灵的归宿，是温暖的港湾，是梦的起点，是情感的寄托。没有一处地方，能比得上家的温暖、宁静、舒适和随意。家拒绝孤独和生疏，家总是让人感到亲切，是纵使踏遍天涯也不变的一往情深。

春节的每一天，陪伴家人走在乡间土路上，背晒暖阳，无拘无束，在岁月静好的气氛里，沉淀出美满与幸福的味道。

为这得来不易的团聚的温暖，我真的发自内心地感谢我的家乡，感恩我的乡亲、家人，用温暖的怀抱迎接了我，给了我满满的确定感和归属感！

文/董鹏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董鹏，咨询管理专家，专栏作家。

董鹏丨被封城的西安，但封不住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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