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远斌丨外婆不走

外婆不走

鞠远斌

我在外婆去世二十年之后，来到了外婆长眠的地方。我手上拿着点燃的檀香，脑里、心中和眼前尽是外婆。

外婆是农村人，住在离我家几百公里远的小镇上。虽然那时候交通不便，外婆依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我家来照看幼小的我。

在我三岁时的认知和依稀的记忆里，外婆很慈祥，总是一脸微笑、说话和气。在我以后不断成长的日子里，也没有看见或听说过外婆生气骂人。

外婆那时经常抱着我或者拉着我的手，带我在房前屋后和小街玩耍，我边玩边“外婆外婆”地咿呀学语，外婆听着很欢喜地笑了。
我在小学一年级生了一次病要住院治疗，外婆背着我，步行到了几公里远的住院部。我当时趴在外婆的后背上，感觉温暖舒服极了。

外婆每次在我家住上个把月后，就要回到农村小镇去，因为那里还有比我更年幼的表弟表妹要让外婆带。为此，外婆不辞辛劳，克服交通不便的困难，来回奔波忙碌着。

每逢外婆要回小镇时，我就会很伤心，总是哭得一塌糊涂，边哭边叫喊：“外婆不走，外婆不走......” 我长大后回想起来，眼睛还会湿润。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我上中学
以后才有所改观。但是，虽然我和外婆分别时不再哭泣了，心里仍旧十分惆怅、伤感。

我在中学时，放假了就会想着去小镇看外婆，有三年的寒假就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我下乡插队两年，有一年的春节是到外婆家过的。
那些年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快乐。一旦与外婆分开了，我则会有种莫名的伤感、难受。古人云，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离别之痛啊! 我不禁叹气，幼年时就充分感受到离别的折磨了，唉。
我回城进厂后，外婆来过我家多次，带来我爱吃的红薯干、花生和头菜。我也几次到外婆家去，帮外婆劈柴、烧火、挑水。看见外婆还是原先慈眉善目、一脸微笑的模样，我深感欣慰。当然，相聚时是快乐的，分别时依然是难受的。

1995年，我请了事假，和妻子带着儿子一起去小镇看外婆。外婆十分高兴，清楚地叫着我的乳名。我看见外婆还是像从前那样慈祥，一脸微笑，只是说话的声音显得苍老了。
外婆伸着手掌给我看，说是有几个手指都伸不直了，不能做事了。我看着外婆，不知该说什么好，感到心里隐隐作痛。
我当时就觉得，外婆老了，身体差了。我却没有想到，这回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慈祥的外婆了。
1997年，外婆去世了，享年85岁。当我听到消息时，感到了片刻心惊，不过慢慢就平静了。我对自己的心态有些奇怪，但是想想又不奇怪了。

一方面，作为50后，我已经看淡了阴晴圆缺、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花开花谢，知道有聚就有散，相聚不散就是个梦想，真正无可奈何。另一方面，我衷心希望外婆永远活着，我不愿意相信外婆会去世、会离开我们，觉得外婆的去世就是一种假象。我想，外婆只是在尘世劳累了一辈子，现在到一个世外桃源去休息了。

事实上，这20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外婆慈爱的音容笑貌。站在外婆长眠之地那时，我依然觉得外婆还活着。我还想喊叫：外婆不走，外婆不走，外婆不走……

文/鞠远斌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鞠远斌，66岁，广西柳州国企退休人员，爱好文艺，在媒体发表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