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远斌丨印象“柳空”

印象“柳空”

鞠远斌

由中央企业到地方企业，由产品畅销到产品滞销，由行业集团骨干企业变为某上市公司附属单位，继而工厂停产、职工下岗，这就是柳州空压机厂50多年的生命轨迹。“一个蛮有名滴老厂就更子倒了，几可惜。”人们不由得惊愕。“50多年的企业说完就完了，它应当正值壮年呀。”我不禁叹息。

我从小就住在“柳空”旁边，现在还住在离它不远处。当年，我们把“柳空”叫做“空压”，小伙伴经常穿过“空压”厂房，到北边的柳钢小轧车间去玩。后来，“柳空”建了围墙，小伙伴就只好绕道去玩了。同样，柳钢职工上下班也得绕道了。据说小轧职工不服气，就把围墙拆了个口子通行，结果造成两厂冲突，保卫科也卷进冲突，还险些动用了军火。于是，相邻的企业从此结怨。“文革”打派仗、搞武斗其间，两厂成了“工交兵团”战友，关系有所改善，但也是面和心不合。“柳空”后来不景气时，有传言说柳钢将予以收购。最终不了了之，职工空欢喜一场。“要是靠倒柳钢这蔸大树就稳了，唉。”人们叹气。

我读中学时逢“文革”，学校的“工宣队”就是“柳空”派出的。那时学校贯彻最高指示”五七指示“，学工学农学军。于是，我和同学们就时常被安排到”柳空“去学工。记得有一回学工，我跟着一位上海籍的老师傅学开立式车床。我那时学东西挺快的，两三天就基本能独立操作”立车“了。哪像现在学习常常是一头雾水，操作个电脑好久了还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老师傅见我会操作”立车“，就由我”顶班“，他就坐在一边抽烟或打瞌睡。有一天，老师傅和我打了个照面就不见了，我也不问，自顾自地操作着”立车“。管事的拿着”派工单“来，看见我独自在操作”立车“，他大惊失色，说搞出问题来就是破坏生产，是反革命，要挨批斗的。一听这话，我吓了一跳。老师傅回来了也后怕，说“全靠侬无事呀”。老师傅刚才是跑去厂外买便宜菜了，“排队老长，人介多，耽误时间了。”他说。

我的一些同学是“柳空”子弟，多年后还成为了该厂职工。“柳空”子弟那时说起父辈单位来总是一脸的自豪：“我们厂是中央X机部管滴。”然而世事难料，等到幸运的”柳空“子弟终于成为“我们厂”的职工了，企业却是老婆婆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据悉，我的那些成为“我们厂”职工的老同学，好多没有能做到退休，基本就让老板温柔地安排“开路”了。其实，也是好事，人生苦短，人们没有必要为老板卖命一辈子的。希望老同学能学到老、做到老，比在厂里过得更好。

世纪90年代后期，“柳空”生产经营显露疲态，听老同学说经常在外跑销售，搞产品推销。有时候产品好不容易卖出，却又拿不到钱，还要三番五次地去讨债。进入21世纪后，“柳空”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于是进行改制，一些老同学就此下岗，一些老同学得以维持。虽然“柳空”完成了改制，生产经营依旧岌岌可危，职工收益在低处徘徊，厂里只好把部分厂房出租给商铺或美食城用。2013年，某上市公司兼并“柳空”，仿佛让人们看到生存发展的希望。谁知在2014年，“柳空”就开始停产，职工下岗分流，厂区土地挂牌出让。至此，“柳空”寿终正寝。

在柳州，还有一家同类企业“柳二空”，和“柳空”称得上是难兄难弟。他们也曾辉煌过，也曾联手过，可是抱团取暖却没能挽回败局。如今，“柳空”消失了，“柳二空”也名存实亡、苟延残喘。我不敢说“柳空”、“柳二空”的败落都是败家子的错，但我敢说这绝不能怪上帝，绝不能怪那些靠劳动赚钱吃饭的工人。

“柳空”的厂房很快就要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人们以后可能只会从“柳空医院”联想起些“柳空”一二什么的。再以后的人，恐怕也只能想到“柳空医院”会不会是“柳州空军医院”啊？呵呵，嗯，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