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智全丨阳光下的陆与海5（中篇小说连载）

作者：苟智全 

我掬取生活的浪花，构写了这部作品。我把她推到聪颖的读者和严明的批评家面前，让生活的浪花再到生活的海洋中激荡。

——作者题记

 05

一时找不到出路，陆与海想到乡下老家呆几天。十多年了，回家都是坐车去，坐车回，除了春节一宿都没住过,现在有的是时间。

县城到家三十几公里路,三十公里可以坐班车，剩下的几公里只能步走。就因为主公路到家的这几公里路,陆与海当上主任以后无车不回家。今天他只带一个小包，准备走这几公里，没想到只走了几步，后面来了一辆农用车，看见他停下来，开车的小伙子笑呵呵的：“哥，你回去啊？坐上算了。”

陆与海自觉脸红了，说不出是因为不认得村里人，还是今天没车坐。

农用车吼叫着，颠颠簸簸，扬起尘土，很快进了村。陆与海只认得被他年龄大的和与他年龄相仿的人，年轻些的一个也不认识，可这些年轻人都认得他。一盒烟敬完，又打开一盒，陆与海才走进自家的大门。

父亲和母亲正给骡子铡草，看儿子回来，收拾不干了。老人干活，当儿子的不能旁观，干又笨手笨脚，那一身穿戴也不是干农活的。当农民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歇，雨天有雨天能干的事，没有闲的时候，眼下的山区，还是这样的。

母亲到厨房忙活去了。父亲坐到炕上，接过儿子递来的烟。今天破例，老人家吸儿子的好烟。以前他从不吸，自个吸最低价的烟。陆与海拿到家的烟，他都拿到商店贴几块钱换成便宜的，知情的人笑他“贱辈”。

院子里静悄悄的，老人第一次严肃地给儿子讲起话来，像准备好似的，一说就是一长串。

“人一辈子要活几十年，啥事情都会有。都想把事情办好，都想当能人，可一把指头有长短……你现在好得很。从山里住到城里，吸一包烟就十几二十几斤粮食，不要看那些人的样子。我和你妈能养活自己。你姐姐、妹妹都好，你给的钱都存在信用社，没了你拿去用……”

陆与海听得出来，父亲以为他有经济上的问题被单位上处理了，慢慢地用老人能听清楚的话解释。

“全公司的财产加起来顶不了银行的贷款，单位已经没有前途了。好过了一些人，大多数人早晚要另找出路，迟不如早。撤这个公司也是形势所迫。现在的社会，有些事情你不干行不通；干了可能出问题。这些年全公司乱七八糟的花销都在分公司支付，说不清的太多。政策如果有变，说不定要出大事情……撤了是最好的……我可以不走，一生气，没考虑，也没和家里商量就不干了……单位上没啥事情，我是自己不干的……”

“周总是个好人，看了我几回，陆爸长，陆爸短，亲热得很，你太犟了……”

“我的档案还在，有合适的单位我再去干，找不到我自谋职业……”

吃完晚饭，父子两人接着说，一直到深夜。

冬闲时间没有抢时令的活，平时正常做的事老父亲不让干，天气好，陆与海向大山深处走去。

蔚蓝的天空，阳光直射下来，暖烘烘的，阵阵风来，又凉丝丝的。正午不冷不热，不潮不燥，陆与海在山脚迤逦的小路上往前走，索性从路边枯草坡上下来，坐到路下面和小路一样蜿蜒的小河边的青石上。流水和小路一样曲折，水和路一头钻到山里去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头被秋雨洗净了，挨挨挤挤停在沙滩上。清澈的河水碧波粼粼，轻声流淌。山脚象墙壁一样陡直的地方挂着草根、树根，有些树向河心斜倒过来，幸好树叶落了，要不就会倒垂下来。看得出，这小河暴涨的时节也是汹涌湍急势不可挡的急流。山脚凸向河心的地段有精心栽植的树、砌的护坡保护上面的农田。一层层带子似的梯田种着冬小麦，绿绿的，像一台一台的梯子直到半山腰，接上了茂密的丛林。

连绵不断的群山靠山顶都是树，连那石峰上，悬崖上，也一棵、几棵稀疏地长着。虽然冬行春令，但层林尽染，流丹溢彩的时节已经过去，仅剩下稀疏的星星点点的火红、杏黄、红棕、淡黄的叶片，在翠绿的松柏、灰褐色的残叶、挂在枝上黑色、红色、黄色的小果实映衬下，更加艳丽夺目。裸露的岩石上，青绿的苔藓被风吹退了颜色，成了贴在上面的陈垢。多少年的风吹雨打，和沙滩上的石头相比，麻褐色的面容已经没有了石头的本色。没长树的土坡上只有枯干的野草。听见清脆的鸟叫，看不到鸟的影子。冬闲的土地已经耕过，布满耙磨的辙印。初冬就这样卸去浓妆，自信地展现自己，像天姿娇美的乡村少女，无须装扮，一眉一眼，一举一动，自然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陆与海抬头骋目看到山顶，回目又到眼前，一遍又一遍……凝神静观。他突然觉得时下的大自然是运动场竞技取胜的健将，含蓄庄重地笑着，是阵痛后谛听婴孩哭叫的母亲在幸福安祥的养神。陆与海突然想到，我来这干什么？难道我就这样回来？是的，也许有人说的对，人生就象一个圆，转一个圈，最终要回到出发点。但是，我现在回来太早——太早。父母亲、全村人、这片土地都要难堪地接受我啊。陆与海分明听到，大山深处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喊：陆与海啊陆与海，不要说你是个俗人，就是再博大的胸怀，再潇洒的气度，在世俗的社会上生存，一部分为自己活着，一部分为他人活着！

这恐怕也是普通人——人生的一份责任。

文/苟智全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苟智全，男，汉族，甘肃省西和县人，文字爱好者，有各类文稿散见于报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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