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霆声笔下的秋天（12首）
作者：魏霆声
秋
石榴，枣，梨，柿子，
谷子，玉米，水稻，高粱......
一个巨大的微信群，
合伙把夏天给欺骗了。
那些燃烧的热情，
被成熟悄悄清零。
这些河流，才几天功夫
就瘦成了一条小溪。
暑假的结束，把
澎湃、浩荡、激流都减肥了，
放入了一本本新书。
河床大大咧咧地敞开胸怀，
无意间露出了纹身。一些
勤劳的农民，不怕蚀本，
种下了一片片的侥幸。
树叶开始收缩，有些
还暴出清晰的筋骨，
准备着重重地或轻轻地一摔。
西山的枫林另有想法，
涂上积攒的全部色彩，
去比赢朝晖和晚霞。
有些小草很聪明，把种子
扔进崖缝，还用衰叶盖上，
打算用融雪去孵化。有人
在瀑布表演的地方照像，
清凉的石头幸运地成了背景。
（2018.8.22）
秋雨
心细如发，
思维清晰而缜密，
传递着家乡的信息：
稻子学会了低调，
满地的穗都搭啦着头；
河水不再暴躁，早已
老老实实归槽；
鱼的脾气变大了，
常常乱蹦乱跳；
树上的石榴也会美容了，
有的大个还长出了牙齿。
...........
天亮时，
玻璃光洁细腻，
还在洗着凉丝丝的淋浴。
我推开一扇清晨的窗户，
接进来湿透的秋风，
告诉它改变的行程。
（2018.829）
桥上桥下
村头的一座石拱小桥，
据说年纪和雍正相仿。
尽管桥面铺装了水泥，
经过岁月反复化妆的石头，
还是隐瞒不了真实的年龄。
成熟装进了一袋袋饱满，
村上的人拉着一车车沉重。
在桥头歇歇成了习惯，
不累也要抽支香烟。
桥那头连着家桥这头连着田。
桥下面鱼在开会，
主题是应对缩水。
它们也是论实力说话，
没有实力的则可怜巴巴。
不过，
随着水越来越少，
好像那些有实力的个大的鱼，
倒是率先进入了倒计时。
（2018.9.15）
徐州， 故黄河的傍晚
一只水鸟，
飞向燃烧，
一河冷血。
树，羞涩的有些过分，
故作深沉，
枝叶间藏了些许私事。
说是九州之一，
而且是禹列尧封，
其实只住几户人家。
安澜过后，
专家断言——
“三过家门而不入”，
不是不孝顺，
就是老婆太丑。
镇河牛懒得理论，
几百年一声不吭。
健身人的脚步，
时不时踩出一河恐慌。
汽车的双眼睁得贼大，
也只能看到前车的车牌。
黑黜黜的桥下，
被另外的家族当作别墅。
九里山的传说开始暗淡，
埋伏何需十面？
路灯色眯眯的，
用余光斜视邻居，
老死不相往来，
咫尺天涯。
有眼色的星星，
开始圈占领空。
河水彻底漂白了
晚霞的身份。
暮色凌乱地苍茫河面，
呼吸着起伏。
（2018.10.1）
稻子熟了的时候
成熟的稻子，
像张良拾鞋一样低下头，
感恩土地。稻田无边
密不透风。
当初一粒种子，
壮大成庞大的家族。
一个叫袁隆平的老人，
还不满足。
他梦想稻株长成参天大树。
那时的稻田，就是
无边无际的金色森林，
收稻子就是摘果子。
当下巨兽般的联合收割机，
就成了当下的镰刀 。
镰刀是收割机祖宗的祖宗，
不以辈份论英雄。
云一样的稻田边，
有几个人照像。
村妇过来搭讪，
对与庄稼合影感到稀奇，
她说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
几个城里人傻笑，
羡慕，也不忘记优越感。
南瓜
南瓜把我的思想长进去了，
就像稿纸长大了我的诗行。
早春的土还很凉，
我用薄膜盖住埋入的盼望，
观察挣脱到蓬勃的全过程。
我给它搭起了登天的梯子，
无节制地纵容它的任性。
它乘着热浪和冷雨，
走过生命中最紧要的步伐 ，
拼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它总是高昂去占领的头，
又不忘随时巩固自己的身体。
它像树一样布满枝叉，
了草的笔划，
自成一体。
秧蔓用它自定义的方式，
挂满大大小小的南瓜，
每一个都是我喜欢的模样。
幸亏，我没吝惜那一粒种子，
不然，
我怎能收获一个丰盈的秋天？
（2018.9.17）
又见淮河
在颖上，
我把淮河一把揽在怀里，
它的腰身细得多了。
我告诉它，
微山湖大运河的信息。
这次相见，
就是茶社里那种从容。
它用毎一滴水珠，
品味我的每一根头发，
温柔有加。
岁月流逝了太多的冲动，
它再不是桐柏山的孩童。
七月里我们相见时，
它是那般热情似火，
几个日出日落，
老练得如此慌张。
辉煌总是一挥间，
平常的日子总是很长。
（2018.9.20）
麦苗
命里注定，你一出生
就是来受苦的。
昨天撑破土，
一大早就泪流满面。
每天都过着，
发抖的日子。
风开个大点儿的玩笑，
你就会有撕裂的痛。
你明明是翠绿的，
月光偏把你染成黑色。
弱小，
别奢望公平。
淅淅沥沥的秋雨，
反反复复的叮咛。
飞雁远去，扔给你
一个严寒的冬天。
你用不长个子的代价，
扑倒身子与冬天掰了
一百个昼夜的手腕。
感动了一个年代，
用第一缕春风接你。
（2018.10.11）
树下
小区附近有一棵很大的大树，
是老年人下棋打牌的好去处。
浓密的树叶能遮住不大的雨，
玩棋牌的和看客都是老住户，
他们是个不用手机的微信群。
吸烟喝茶，
说今谈古。
面红耳赤是常态，
过了一会就和睦。
有时下棋的没有看棋的当家，
打牌的把看牌的几乎能气哭。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却是喧嚣都市里的一片静土。
一场秋雨过后我在这里驻足，
树下面只有一地的龙飞凤舞。
稀罕的叶子在不情愿地落下，
仿佛是在讥讽我的不学无术。
（2018.9.22）
缠绵在秋色里
红叶燃烧，
黄叶神秘，
绿叶写意，
漫山的拥挤。
把秋天分割得
光怪陆离。
五彩斑斓里，
各有一块领地，
又缠搅侵袭，
铺展漫无边际。
都是主角，
大山是舞台，
导演是风。
所有的叶子，
都显摆美容。
与人一样，
展示光华的一面。
叶子之下，
是树干的族群。
它们托举旖旎，
拔高山脊。
我徜徉在林间，
缠绵于秋色。
（2018.10.20）
晚秋观湖
荷叶长成了，
大象耳朵的模样，
给湖水留大了空白。
整个湖，
俨然一幅水墨画。
秋天也苍老了。
湖水如目，
静若处子。
我苍迈的面容，
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额上的褶皱，
沟壑纵横。
最深那几条，
莫不是天山峡谷？
最浅的两条，
活脱脱两条钢轨，
伸展到草原。
（2018.10.20）
漫步林间
三秋加快了，
删繁就简的步伐。
落叶缤纷，
跳跃音符，
飘飞抒情。
前几天的林荫小道，
泻满了离愁别绪。
阳光再不要排队进来，
可以随意潇洒。
有些落叶拍打我，
似乎有话要说。
我挑着空地走，
生怕踩断叶子的脉络。
它们繁茂了夏天，
该给一些慰籍。
我眯缝着双眼，
抬望枝头，那些还在
与风较劲的叶子，
深知世事难违。
落下叶子的树林，
纷纭地思索着简单。
阅读时光，
季节是突出的标点。
文/魏霆声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魏霆声，江苏作家。出版过诗集“中国的大地”、散文集“远方的河”及其他类著作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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