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桥(小小说)
作者:张耀胜
1979年的盛夏。我只知道村南那座窄窄的木桥被洪水冲垮了。却不知曾坠入爱河的二丑和翠花,情感也决堤了。
他们扑腾在情感激流的旋涡里,挣扎着,似乎都彻底绝望了。
翠花说:走,找你表哥评评理去!我无法忍受你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样子。
二丑气哼哼地说:你不就是嫌贫爱富吗?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从此咱井水不犯河水。离了谁地球照样转。
翠花用手指着二丑的鼻子说:你个没良心的,俺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没想到你蹬鼻子上脸,有种,咱马上去公社离婚,怕你不成。
二丑气得一跺脚,直奔大队部来找我开介绍信。我气得一拍桌子吼道:表弟啊,你们吃饱了撑的,放着日子不过闹什么离婚。
我当年给你牵线搭桥,看你们挺般配,没想到你们瞎胡闹,真是丢人现眼。咱村马上要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了,你二丑也不缺胳膊少腿,干嘛不愰开帮子干一场。你勤快了,翠花还能跟你离?
二丑闻听眼一亮说:是真的吗?
我说:我这不正忙着制定承包方案嘛。
他说:我该怎么办?她铁了心要跟我离婚。哭闹着今天去公社办理离婚手续。表哥你有啥高招?
我说:开信可以,你按我说的去做,把孩子留下。表弟点点头。
二丑蔫蔫地回到家,拿着信在翠花面前晃晃,说:走吧,咱把孩子先送表哥那里去。大热的天,咱们早离早散,别把你憋屈出病来。
路上,二丑说:刚才表哥对我说村里要包产到户了,咱孩子也能分上责任田。翠花只顾低头前行,怄气不搭理他。可他们走到村南过桥时,惊呆了。桥已冲毁了。二丑问:还去吗?
翠花把脸一扬:废话,去!
翠花见水流很急。她有些眼晕,呆呆地发愣。二丑说:怕啥,我背你过去咋样?别怕。没办手续我还是你男人,快脱衣裳,别弄湿了。
翠花瞅四外没人,很不情愿地脱衣。她一手托着衣裳,一手搂着二丑的脖子,慌忙地趴在男人背上。
二丑一边游着一边想,这还是第一次背自己的女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觉得翠花的身子在颤抖,头顶上湿乎乎的。
上了岸,翠花低头揉着眼,急忙穿上衣裳。二丑说:哭啥哩?翠花脸一红说:你瞎说,刚才一个虫子飞进俺眼里啦,都怪河水,又让你沾回便宜。
二丑把脖子一梗说:又说歪理,俺这不成了猪八戒嘛。他心想这河是趟过来了,可心桥还能搭成吗?
无风。闷热。他们的心像田里的玉米叶子,被晒得耷拉着。他们无精打采地来到公社驻地。此时,公社人员正午睡。俩人躲在小桥旁的柳荫下。树上的知了直叫得心烦。二丑口渴难耐,眼一亮,起身到西瓜摊抱回一个西瓜说:翠花,毕竟咱们夫妻一场,来,吃西瓜解解渴,也算俺给你赔个不是,放心,我会带好孩子的。
翠花接过西瓜,咬了一口,眼泪又流了出来。又哭啥?这么多年是俺不好,我不会过日子,竟惹你生气。快吃吧,别中了暑。
翠花擦把眼泪说:俺总算听到句人话,可太晚了。
二丑又递过一块西瓜说:不晚,只要你宽容俺,给你当牛做马也愿干,咱孩子不能没有娘啊。二丑也眼眼泪巴巴。
这话砸得翠花的心疼。她心想那孩子见不到娘,要是听说我们来离婚追赶来,见桥断了,下水淹死咋办?我怎么这么傻。心里焦急。脸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李秘书见到他们说:都拖半年了,你们想好了吗?二丑吞吞吐吐地说:想好了,这些年都怪俺懒,让她吃了不少苦,我对不住她。离了,让她再找个好人家,过舒心日子去。
李秘书看看翠花在抹眼泪,说:你呐?翠花头一低,低声道:算了,俺看在孩子份上,再凑合着过吧。
她拽了二丑一下衣角,快走吧!家里的孩子还不知哭成啥样。李秘书苦笑道:这是何苦哩?
大院里人见二丑笑着走了。问:你又没断开?李秘书笑道:宁拆千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我见他们来接孩子,窃喜:只要心中有爱,就没有趟不过去的河。
文/张耀胜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张耀胜,河北东光县人。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建设报》、《河北日报》、《河北工人报》、《特别关注》、《沧州日报》、《沧州晚报》等省市各报刊发表作品200余篇,有部分作品获奖。
联系客服